當時曹蒹葭也在場,見氣氛有點尷尬,這個仿佛與世無爭的女人竟然主動出來打圓場,面對一群與和諧社會一點都不和諧的大老爺們,輕輕柔柔卻不輸半點氣勢地替陳二狗說話,“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就是多條路子,只不過大家都是實在人,不圖個花天酒地,也不來歃血為盟這種虛的一套,總之以後誰真一不小心有了個三長兩短,能幫的盡量幫,攙一把扶一把,這路就寬了,這樣的朋友自然做得。二狗這人實誠,也不會說話,我就幫他表達下意思。”
老板和張勝利一聽她說陳二狗實誠差點沒噴飯,他們很佩服這妞說話的時候能那麽一本正經,看著一群動不動就砍人的爺們竟然語調都四平八穩沒半點顫音,一套話下來算是給陳二狗解了圍也不損那群人的面子。
“你是?”前段時間被陳二狗送進醫院剛出來的黑虎男那張臉因為鬥毆愈發猙獰,幾道疤痕交叉縱橫,增加了不少跋扈氣勢,側面可見陳二狗的下手之狠辣。這位在這塊區域江西人中頗有威望的大佬直勾勾看著坐陳二狗對面的女人,帽子和眼鏡使得她的容貌雲霧繚繞的深山古寺,充滿水墨畫的暈染效果,不過光是身材就足夠讓人垂涎三尺,這位大佬聽著順耳,看著也順眼,內心的一點火氣也一乾二淨,加上他現在也實在是不敢對陳二狗真出手,拉了椅子坐下,跟膽戰心驚的老板娘要了份面條。
“我?哦,我是他媳婦。”
曹蒹葭說了句讓人瞠目結舌的話,“不過還沒過門。”
陳二狗差點沒一口嗆死,曹蒹葭趕緊遞過去一杯水給他,笑得嫵媚如醉酒的楊貴妃,不說話時候拒人千裡的女神立即轉變成了能讓任何衛道士破功的尤物,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很難想象在同一個人身上如此迅速地轉換,看得那群隻嘗過發廊女滋味的牲口一個個狂咽口水,對於那幫子能搞上個野雞大學出來的女學生就可以耀武揚威幾個月的牲口(手機閱讀來說,這麽個要氣質有氣質要屁股有屁股的妞實在讓人抓狂,既想把她摁倒又想匍匐在她腳下舔腳趾頭,他們就在冰火兩重天中痛並快樂著地煎熬著。
“狗哥,我有個場子,現在缺人手,你要是願意就去罩一下。”紋身很粗糙的黑虎男刻意放低身架道,其實江西人就是這樣,打架掰命下手狠毒,但該認輸的時候肯低頭,對真爺們肯尊重,這點也是讓他們容易抱團的原因。
當然這位大佬肯對一個小飯店服務員低聲下氣也有深層原因,有個和派出所比較熟的道上朋友提點過黑虎男,陳二狗這狠貨靠山硬得很,真要死磕絕對是他死路一條,黑虎男不是那種一根筋的傻球,真傻他也坐不到這個位置,養四五十個小弟並不是每個人做得到的,說是缺人手讓陳二狗照顧,其實就是把那個場子的關照費都拱手讓給陳二狗,一種變相的結交手段。黑虎男現在一看到陳二狗肆無忌憚只顧啃飯的姿態,心裡就虛,一是被打怕了,二來這種氣勢還真不是一般小嘍囉小痞子裝得出來的,萬一這廝真是條不是猛龍不過江的北方大人物,那黑虎男就真可以把頭放進南匯街最有名的大波妹翠豔那兩個中間悶死算了。
李晟托著下巴坐山觀虎鬥,看情況這架肯定是打不起,這讓他很失望,瓜子水果都準備好了,卻不開戲,掃興。
“場子乾淨嗎?”曹蒹葭有意無意說了一句。
黑虎男一愣,再看曹蒹葭的眼神就不純粹是男人看漂亮女人的觀賞和,面對她的那對似乎可以穿透人心的眸子,有點不自在他下意識往陳二狗身邊挪了挪,離她稍遠了點,黑虎男當然知道這個所謂“乾淨”是個啥子意思,能賺錢的場子哪一個乾淨?黑虎男猜不出這個可怕娘們是想要乾淨的還是不乾淨的,一個懂行規的漂亮女人?再漂亮黑虎男也不想碰,他寧肯去嫖霸王妓,他一點都不想跟一個眼睛跟刀子一樣的女人糾纏不休,他就聽說上海曾經有個叱詫風雲的大佬就死於某個女人的刀下,據說那娘們也一樣水靈得沒天理,但心如蛇蠍,是隻不折不扣的黑寡婦蜘蛛,專門吃男人,大小老少通吃,就沒一個有好下場。
“我們家二狗不圖那點錢。”曹蒹葭平淡道,高深莫測,讓人捉摸不透。
陳二狗反正聽不懂,也懶得計較,有曹蒹葭,他也不怕吃虧,聽著“我們家二狗”這親昵稱呼,陳二狗渾身舒坦,給點顏色就開起了染坊地換了離曹蒹葭近點的位置,然後一隻手拿筷子扒飯,另一隻手就很自然而然地勾搭上她的肩膀,只是不等他手放上去,桌下曹蒹葭已經一腳踩下去,隻穿著雙布鞋的陳二狗臉部肌肉猛然抽搐,為了掩飾只能低頭猛扒飯,那隻手愣是隻敢懸在離曹蒹葭肩膀僅僅一厘米左右的上空。
曹蒹葭這塊肉,沒些通天的本事誰能咽下去?
黑虎男一看曹蒹葭發話,頓時明白了這並不深奧的潛台詞,他越來越確定這對小夫妻不簡單,指不定來這塊上海最不起眼卻也各方勢力盤根交錯的(手機閱 讀地方還有著不可告人的大手腕,黑虎男決定敬而遠之,就當做兩尊菩薩供著,要乾淨的場子是吧?把場子裡那些手腳不乾淨的小雜碎掃掉就是了。
本來進阿梅飯館之前黑虎男還有些不服氣,一跟說話不溫不火卻總帶著暗示意味的曹蒹葭接觸,立即就沒了脾氣。
黑虎男胡亂吃掉那碗面條,擦了把嘴角,轉身拎出一個燙黃色爆炸頭的青年,道:“狗哥,這是蔡黃毛,只要你有時間他就會帶你去看看那個場子,SD酒吧,離這裡不遠,也就十幾分鍾的車程,玩的大部分都是學生,檔次還可以,要不然我也拿不出手,保證乾淨,黃毛,今天你就放話出去,誰要在SD賣不三不四的東西抓到一個我就砍他一隻手。”
老板娘和老板聽得心驚肉跳,張勝利更是躲進廚房不敢出來。
陳二狗曾親眼見過黑瞎子把一個張家寨獵人活活咬死,再說哪一次張家寨和外地村子群毆不出血,根本不怵小打小鬧,他早就不是那個一見到血就頭暈的小犢子,現在的他拿獵刀刨山跳或者麅子的手法不比富貴遜色半點。而曹蒹葭依舊是不為所動的模樣,很像一個見識過道上大場面的過來人,女人往往被爺們輕視,但如果這個女人在某個男人為尊的領域脫穎而出,便更能贏得敬畏,在這條道上混的女人到了個高度,哪個不是竹葉青不是黑寡婦?
黑虎男若有所思地帶著小弟們離開阿梅飯館,打算好好打探這個陳二狗的靠山,要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不介意卑躬屈膝地做個孫子,要是搞錯了,他也不後悔送出去一個場子,就如那個娘們所說,出來混多個朋友就多條路,大家攙扶這路也就會寬起來,這話在理,不像那群上海本地幫派的大佬,說出來的話中聽不中用。
陪著曹蒹葭回去,陳二狗疑惑道:“看場子是怎麽回事?”
曹蒹葭輕描淡寫道:“大多數魚龍混雜的地帶,開一家娛樂場所都必須有人照顧著,有人鬧事了就丟出去,收點變相的保護費,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那幫江西佬是跟你示好,示好就得拿出誠意,所以給了你一杯羹,就是那家SD酒吧。”
陳二狗恍然大悟,繼而釋然,又茫然起來,道:“沒道理啊,他們沒理由這麽低聲下氣巴結我啊。”
曹蒹葭微笑不語。
走到梧桐樹附近,陳二狗笑了,大致明白其中的彎彎曲曲,瞥了眼身旁的女人,道:“你跟我說過上海警備區這地方,那次群架惹出來的風波就是你在這個裡面的朋友幫忙擺平的吧?這幫龜孫子鼻子也靈光,這麽快就嗅出了我背後那點沾你的光沾上的味道?”
曹蒹葭輕聲道:“混這行,就得鼻子比狗靈敏,耳朵能聽八方事情,眼睛也得瞅著身前和背後,因為指不定就被背後捅刀子了。二狗,我幫你講了條件,要乾淨的場子,但那一畝三分地終歸是三教九流人物匯集的地方,難說什麽時候就有砸場子的人,你悠著點。”
陳二狗賴皮笑道:“那不去不就得了。”
曹蒹葭一挑眉毛, 道:“那算了,不就一個月五六千塊錢嘛,還是小命值錢,悠哉遊哉,這點小錢算什麽。”
陳二狗跳腳道:“啥?五六千?!”
曹蒹葭沒理會這沒世面的鄉下犢子。
陳二狗兩眼發光道:“那就是天天有人拿刀子喊著要放我血我也爬著去啊。”
曹蒹葭無可奈何道:“讓你去不是讓你挨刀子的,是想借這個機會讓你多接觸一些社會上摸爬打滾的各色人物,賺那五六千塊錢是其次,人脈有了,賺錢是遲早的事情,不過我事先提醒,到了那裡,別施舍義氣,別冒失衝動,也千萬別沾上毒賭這兩樣東西,前兩樣起碼能救,最後一樣你沾上了,我到時候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陳二狗點點頭,沒嬉皮笑臉。
曹蒹葭揉了揉太陽穴,聽到一句她現在就想拿刀子給那鳥人放血的話。
“媳婦,你對俺真好,俺以後一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