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哈——”
見趙弘潤用近乎驚恐的表情看著秦少君,而秦少君起初茫然、繼而羞憤,回瞪著趙弘潤,玉瓏公主在旁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儀容都顧不上了。
笑了半響後,玉瓏公主抹了抹眼角的笑淚,這才捂著肚子,樂不可支地說道:“弘潤,你的眼神……哈哈哈,我知道,你是不是在想『龍陽之好』?我聽說齊國那邊挺盛行的……”
見玉瓏公主笑得如此誇張,趙弘潤怎麽可能察覺不到其中的蹊蹺,皺了皺眉,他神色複雜地詢問秦少君道:“你是……女兒身?”
秦少君遲疑了片刻,沒有開口,只是面龐微紅地輕輕點了點頭。
見此,趙弘潤腦海中忽然泛起曾經與秦少君接觸時,感到有些違和的回憶。
比如,在成皋合狩時,他曾捏了捏秦少君的手臂,本來嘛,男人捏捏男人的手臂這有什麽?然而當時秦少君卻露出了羞惱之色,要不是佩劍當時被趙弘潤所奪,仿佛恨不得拔劍砍了他。
原來秦少君是女兒身,這就解釋地通了。
『……可秦國的少君,怎麽會是女兒身呢?』
趙弘潤皺著眉頭看著秦少君,要知道據他所知,秦國的少君,相當於儲君,就跟他魏國的太子一樣,哪有儲君是女兒身的道理?
見趙弘潤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秦少君心中難免有些慌張,在定了定神後,解釋道:“我父王繼位時,一直沒有子嗣,這引起了國內臣子的不安,以及野心……”
趙弘潤微微點頭。
這個道理他也明白,事實上不止在秦國,在中原亦是如此:沒有後嗣的君王,多少是會讓臣子感到不安的。
“……待等我出世時,上面只有一位長兄,長我四歲,但是這位長兄,六歲時爬山捉鳥時不慎摔落山崖……父王遂與母后商議,讓我女扮男裝,立為儲君,穩固國內的局勢……”秦少君微微歎息著說道。
聽著秦少君的講述,趙弘潤逐漸也明白了秦王囘當時的打算:先讓王女假扮男兒,立其為儲君,這樣一來,就可以打消那些垂涎秦王之位的野心家的念頭;然後這邊秦王囘再跟他王后以及其他女人努力努力,再生個兒子出來。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秦少君相當於是他、不對,是她弟弟們繼承儲君之位前的“過度物”,是犧牲品,或者這才是秦王囘非常疼愛秦少君的真正原因。
在秦少君之後,秦王囘不是沒有子嗣,但遺憾的是,秦國這邊的生活條件太惡劣,醫術也仍然停留在巫醫的步驟,倘若有人患病仍采取『驅邪』的方式來治愈,這就使得秦人的小孩,夭折率非常高,就像秦少君,她就有三個弟弟在年幼時機就不幸夭折。
而這就導致秦少君明明是女兒身,卻不得不長年裝扮成男子,像尋常一國君王的子嗣那樣,學習身為儲君應該掌握的才學與本領。
而最悲哀的是,她學習這些知識,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給弟弟們鋪路,事實上她並不能像一名真正的儲君那樣,
長大成人後繼承王位。真正是儲君,將會是她的弟弟。
對,記得五年前在成皋合狩時,趙弘潤曾聽秦少君提起過,她有一個小她九歲的弟弟——那時他倆聊話的契合點,就在於彼此都有一個弟弟。
據趙弘潤所知,秦少君的弟弟,幼年時險些夭折但最終頑強地活了下來,但也因此,身體狀況有些虛弱。
當時提起那個弟弟時,秦少君的表現就有些違和,隱隱透露出對弟弟的嫉妒、排斥與無可奈何,因此當時趙弘潤還以為是兄弟倆感情不和,因此提出了不少建議——可能在桓王趙弘宣看來,那只是他遭受兄長欺負的血淚史。
那時的趙弘潤,還真沒想到秦少君與她弟弟竟會是這種複雜的關系。
不過眼下,可不是深究秦少君與她弟弟關系如何的時候,當務之急,是促成『秦魏媾和』,甚至『秦魏結盟』。
然而,要促成這件事,就無法繞開這一個契點:聯姻。
以目前秦魏兩國的關系來說,只有通過聯姻,才能緩和兩個國家之間的種種矛盾與對立,重新建立起彼此的友誼。
“聯姻……是你提出來的?”
微微皺著眉頭,趙弘潤詢問秦少君道。
秦少君起初稍稍有些臉紅,但見趙弘潤皺著眉頭,她眼眸中閃過幾絲不悅之色,微微搖了搖頭。
見此,趙弘潤看了一眼玉瓏公主,心中已猜到了幾分。
他伸出手給玉瓏公主說道:“玉瓏,把父皇托你轉交給我的信,給我吧。”
“什麽玉瓏啊,你可比我小咧……”玉瓏公主嘟囔著抗議道,但還是順從地從身旁的行囊中翻出一隻木盒,從盒子內取出一封書信,遞給趙弘潤。
可能在她心底,趙弘潤這個弟弟,或許早已變成了長兄,以至於她隻敢小聲抗議,卻不敢不聽。
從玉瓏公主手中接過書信,趙弘潤拆開觀瞧,僅僅看到第一行字,他的眼皮就跳了兩下,臉上露出幾許莫名的冷笑。
原來,他父皇魏天子在第一行是這樣寫的:看到玉瓏是否嚇了一跳?
怒!
趙弘潤攥了攥信紙,隻感覺心頭火起:這都什麽時候了,老頭子還閑著沒事來挑釁他。
隨後,在幾句日常嘲諷與奚落之後,魏天子趙元偲在信中的用詞逐漸變得嚴肅起來,而話題也逐漸牽扯到了正事上。
他在信中讚許了趙弘潤在『三川』與『秦國』兩地的功勳,也客觀地批評了『河東失陷』這件事,總的來說,趙弘潤算是“功大於過”。
再然後,魏天子趙元偲在信中大致描繪了『河內戰場』與『宋地戰場』兩方的境況,總的來說,宋地戰場的戰況雖然看似是魏軍兵敗如山倒,但事實上,還並未脫離禹王趙元佲的預計。相比之下,負責河內戰場的南梁王趙元佐,那就真的是撐不住了,在幾路韓軍的步步緊逼下,且戰且退,以至於整個河內郡已失陷了大半。
甚至於,韓軍已在嘗試跨河攻打衛國的蒲陽,使得衛人大為惶恐不安。
再然後,就是魏天子趙元偲的一番長篇大論,意在使趙弘潤理解,以魏國目前的局勢而言,唯有拉攏秦國作為盟友,才能將韓、楚兩國的軍隊驅逐出去,盡可能地減少魏國國內的損失。
然而當趙弘潤看到最後一段話時,他再一次心中火起,因為他老爹讓他自己選擇:要麽迎娶脫下男裝、換上女裝的秦少君,要麽讓玉瓏公主嫁給秦少君。
反正無論如何,『魏秦之好』已經是注定的事,禮部尚書杜宥已將這件事寫入『魏秦結盟』的草擬協議當中。
『又是這樣!』
心頭火起的趙弘潤,怒不可遏地將他老爹的書信給撕成了碎片。
首次看到趙弘潤暴躁的一面,秦少君嚇了一跳,而此時,玉瓏公主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看到了吧,弘潤的脾氣遠沒有你說的那樣好,這次要不是我來送信,送信的人可能就要挨揍了……”
聽聞此言,秦少君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趙弘潤。
其實在大梁的時候,她已聽說過有關於趙弘潤的一些負面消息,就比如說,趙弘潤曾經將堂堂上將軍府的府正晁文棟一腳踹下河渠。
以晁文棟在魏國的地位,換做在秦國,最起碼也是大上造的尊貴地位,很難想象這樣的權貴,會被趙弘潤當眾一腳踹下河渠, 顏面大損。
至少,秦少君是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的。
“弘潤,你怎麽想啊?別晾著人家呀。”玉瓏公主瞥了一眼趙弘潤,隨即,伸出手指放在秦少君的下頜處輕輕一抬,隨即笑嘻嘻地說道:“倘若你拒絕迎娶這位美人兒,我是不介意嫁給她當秦國的太子妃啦……”
可能是沒料到會被玉瓏公主調戲,秦少君面色一僵、全身繃緊,表情說不出的尷尬。
此時她看向玉瓏公主的目光,就跟方才趙弘潤看向她時那樣怪異。
而見此,趙弘潤亦露出一副丟臉的神色。
玉瓏,這位初相識時恬靜可愛的王女,真的是被六王叔(趙元俼)給教壞了……
不經意間,趙弘潤想到了已故的六王叔趙元俼,以至於看向玉瓏公主與秦少君的互動後還有幾分苦笑的面色,頓時冷了下來。
是的,在他心中,秦人亦是“逼死”他六王叔的凶手之一!
想到這裡,他冷冰冰地說道:“秦國沒有太子妃,只有儲妃。”
玉瓏公主聞言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秦少君,卻見後者面無表情地低著眼瞼,不知究竟是何心情。
不過對此她並不在意,事實上,自從『中陽之亂』後,她就萬般不願再呆在大梁,因為她總感覺會有人對她的身世指指點點——她自己都不明白,誰才是她的親生父親。
因此,嫁給女兒身的秦少君,遠嫁到誰也不認識她的秦國,未嘗不是一個躲避風言風語的好辦法。
『只是這樣的話,少君會很失望吧?』
玉瓏公主輕輕拍了拍秦少君這位相識不久的朋友的後背,無聲地安慰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