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人耳目,趙弘潤特地叫宗衛高括到城內租了一輛尋常的馬車,由衛驕、種招二人駕車,高括與穆青則騎著坐騎跟隨在馬車旁,以應付突發狀況。
而在馬車內,趙弘潤則與羋薑、雀兒商量著給幼子趙衛與女兒楚楚購置一些辟邪的飾物——趙弘潤建議是金製的長命鎖,羋薑則傾向於桃符,雀兒卻認為最好是銀製的手環、腳環,三人各抒己見,結果誰也沒說服誰。
最後趙弘潤拍案,索性全買了,回頭鋪在床榻上讓小家夥挑,小家夥抓到哪個就是哪個。
似乎小家夥也認同趙弘潤的這個觀點,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衝著趙弘潤咯咯直笑,那模樣逗得羋薑與雀兒眼眸中都不覺浮現幾絲笑意。
就在一家人其樂融融之際,忽聽到車窗附近傳來篤篤篤的輕叩聲。
將懷中的小家夥遞還給羋薑,趙弘潤挪到車窗旁,撩起簾子,看向駕馭坐騎並行在車外的宗衛高括:“什麽事?”
“殿下,自打王府出來,就有人跟著咱們,跟了一路了。”高括朝著後方歪了歪脖子,對趙弘潤說道。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他既不會懷疑高括的忠誠,更不會懷疑高括在這方面的敏銳直覺,否則,他也不會將雙鴉交給高括負責。
想了想,趙弘潤說道:“靜觀其變,不必理會。”
“是!”高括點了點頭。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後,馬車緩緩停在一家懸掛著肅氏楚金匾額的店鋪前。
待等趙弘潤下車時,店內的夥計早已瞧見了衛驕、高括等人,一臉驚喜地迎了上來,與衛驕等宗衛們打招呼問候。
原來,這間肅氏楚金店鋪裡的夥計與帳房,皆是當初小夫人羊舌杏從商水縣帶來的多年的家仆,除此以外,還有羊舌杏的兄長羊舌劼。
等到趙弘潤與羋薑、雀兒二女一同走入店鋪時,正在店鋪內室的羊舌劼得知此事後,便急匆匆地奔到了前堂,向趙弘潤與二女行禮問候。
對於羊舌劼這個小舅子,趙弘潤了解地不多,只知道是羊舌杏的二哥,據說文不成、武不就,為人又木納,在家中並不是很得寵,正巧羊舌杏那時候即將嫁入肅王府,不方便再拋頭露面,遂將這位次兄請到了大梁,將城內的兩三家店鋪委托給後者。
“劼兄,別來無恙啊。”趙弘潤笑著與這位內兄打著招呼。
見趙弘潤稱呼自己為兄長,羊舌劼面色漲紅,著實有些不知所措,看得出來是個老實人。
見此,趙弘潤遂也不與對方開玩笑,岔開話題詢問道:“最近生意如何?”
沒想到聽到這句,羊舌劼拱拱手說一句“殿下稍歇”,便轉身跑向了內室,看得趙弘潤莫名其妙。
直到片刻後,羊舌劼捧著一本厚厚的帳簿回到前堂,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
恍然之余,他又好氣又好笑,心說:本王得了博浪沙河港兩成的收入,還在乎這點東西?
不過這這一點也能夠看出,羊舌劼不管有沒有才能,確實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
看在這位內兄特地捧來了這本帳簿的份上,趙弘潤隨意翻了翻,隨即便將這本帳簿隨手放在惡一旁,轉而詢問羊舌劼最近城內的狀況。
但很可惜,羊舌劼也是個不太關注外界事物變化的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讓趙弘潤略微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店鋪門外傳來一陣喧雜聲,
趙弘潤好奇地走到店鋪門口,往街道上望去,正好瞧見一輛馬車正在一隊禁衛的側護下緩緩駛向遠處,方才的嘈雜聲,正是因為那些禁衛在喝令街道上的百姓向兩旁避讓。瞧見這一幕,趙弘潤倒也沒有什麽這輛馬車的主人是誰?、好大的排場!之類的想法,畢竟自從當年前刑部尚書周焉遇害一事之後,朝廷就愈發重視官員的安全問題,只不過以往負責護衛工作的是兵衛,而如今則換做了禁衛罷了。
而此時,羊舌劼亦走到了趙弘潤身邊,瞧見在店鋪前路過的那輛馬車,隨口說道:“是楊尚書的車駕。”
“楊尚書?哪個楊尚書?”趙弘潤聽了不由有些驚訝,因為在他印象中,朝廷六部尚書並沒有一位姓楊的尚書。
見趙弘潤發問,羊舌劼淡定地解釋道:“戶部尚書楊宜、楊尚書。”
趙弘潤皺了皺眉,疑惑說道:“戶部尚書不是李粱李大人麽?”
“李尚書被革職了。”羊舌劼淡定地說道:“去年的時候,有人彈劾戶部帳目不清,李尚書引咎辭官。”
發生這麽大的事,我方才問你城內變化,你卻告訴我,大梁並無什麽變化?!
“”看著羊舌劼那淡定的表情,趙弘潤氣不打一處來。
他終於相信,羊舌劼這個家夥,這已經不是木納不木納的問題了,這明擺著就是腦袋少根筋。
暗自搖了搖頭,趙弘潤轉頭對高括說道:“高括,去打聽一下。”
方才的這一幕,高括在旁瞧得仔細,忍不住亦暗自好笑,聽到自家殿下發話,他笑著說道:“殿下,我有個合適的人選,我把他帶過來,保管他對大梁的事一清二楚。”
趙弘潤知道高括交友甚廣,尤其是大梁,三教九流都有涉及,因此毫不懷疑。
趁著高括離開的工夫,趙弘潤也懶得再跟羊舌劼這個缺心眼的家夥繼續閑聊,索性就帶著羋薑、雀兒二女到附近的店鋪逛逛,看看有沒有合適買給小孩的辟邪飾物。
沒想到這一條街逛下來,適合的東西還真不少,除了長命鎖、桃符、手環、腳環之類的,趙弘潤還看到了產自三川的骨製手鏈、羊角雕刻,甚至還有狼牙串成的簾子。
不過最滲人的,還得數那些羋薑稱作巫毒娃娃的醜陋木雕——就是那種刻上名字後專門用來扎人泄憤詛咒的玩意。
眼瞅見羋薑瞧見那東西雙眼發亮,趙弘潤一邊與雀兒一同將前者拉走,一邊在心中大罵那個缺心眼的店主,這種滲人的東西居然堂而皇之地擺出來出售。
事後據羋薑所說,那種巫毒娃娃也不是全然用作詛咒的,事實上也是可以用來辟邪的,不過任憑她如何解釋,趙弘潤與雀兒還是無法接受這種東西作為府上小孩子的辟邪物。
走走逛逛估摸有一個多時辰,宗衛長衛驕好似瞧見了什麽,走了上來,指著臨街一家酒樓的二樓,對趙弘潤說道:“殿下,您看。”
趙弘潤抬頭望去,正巧看到高括站在那家酒樓的二樓窗口,衝著這邊揮手。
他心中頓時會意:高括已經把人給帶來了。
見此,趙弘潤便帶著羋薑與雀兒走入那處酒樓,來到了高括已訂下的廂房。
此時高括已等候在廂房外,瞧見自家殿下,說道:“殿下,卑職已訂下了這兩間相鄰的廂房。”
趙弘潤點點頭,示意種招與穆青二人跟著羋薑與雀兒,而他則帶著衛驕與高括二人,來到了隔壁的那間廂房。
待等趙弘潤走入那間廂房時,廂房內已站著一名身穿棗服的男人,那人瞧見趙弘潤,一臉歡喜地抱拳說道:“肅王殿下,可還記得小人?”
“孫叞?”憑借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趙弘潤立刻就認出了來人,那不就是大梁城內有名的遊俠頭頭之一孫叞麽?
記得當初,孫叞還幫趙弘潤監視大理寺監牢內的動靜,事後還協助垂拱殿禦庭衛右指揮使童信揪出了不少混跡在大理寺內的蕭逆余黨。
“肅王殿下竟還記得小人。”見趙弘潤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孫叞臉上堆滿了笑容,隨即他舔舔嘴唇地說道:“據高爺說,殿下是想了解大梁的現狀吧?”說罷,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孫叞別的本事沒有,但是在這大梁,有什麽風吹草動,也絕難瞞得過我。”
趙弘潤微微一笑,見屋內的桌上已擺上了菜肴與酒水,遂示意孫叞入座。
“那你就說說大梁最近有何變化吧。”給孫叞斟了一杯酒,趙弘潤微笑著說道。
孫叞受寵若驚地雙手捧過酒盞,隨即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殿下想問的,莫非是雍王抓權的事?”
話音剛落,就聽高括咳嗽一聲,不耐煩地說道:“讓你說就說,少打聽。”
“是是。”孫叞連連點頭,在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後,他舔了舔嘴唇,壓低聲音說道:“殿下,要說大梁這一年多來的變化,莫過於雍王抓權這件事”
說著,他便將他所知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趙弘潤,只聽得趙弘潤頻繁皺眉。
在返回大梁之前,趙弘潤只知道太子弘譽接管了兵衛、禁衛,收編了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組建了一支號稱二十萬、實則十萬人左右的大梁禁衛軍,卻萬萬沒有想到,朝中的格局亦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吏部尚書賀枚辭官告老,由右侍郎鄭圖出任尚書之職;吏部尚書李粱,因戶部帳目不清被彈劾,而遭到罷免,由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楊宜出任尚書之職;兵部尚書徐貫,被兵部庫房內兵械數量與帳簿不符而遭罷免,由職方司郎陶嵇出任兵部尚書。
除此之外,縱使是各部侍郎、司侍郎的職位,亦有若乾人員調動。
毫不誇張地說,除了本身就心向雍王弘譽的刑部,以及禮部、工部這兩個不太要緊的部府外,朝廷最重要的吏部、兵部、戶部這三個部府,已然落入雍王弘譽的掌握。
聽到這裡,趙弘潤不由地暗暗吃驚:因為太子弘譽的魄力,完全超乎他的預計。
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你這未免也太操之過急了吧,雍王兄?
凝視著手中的酒盞,趙弘潤皺著眉頭,暗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