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似笑非笑地調侃道:“比如,青羊部落據朕所知,聽你六叔說,青羊部落有個叫做烏娜的小姑娘,在你帳篷呆了兩宿啊”
真多嘴啊,六叔!
趙弘潤心中暗罵多嘴的六王叔趙元俼,不過臉上卻未有表現出來,正色說道:“兒臣是著眼於大局為重。事實上,兒臣並不認為司馬安大將軍會是出征陰戎的最佳人選,不過目前只有碭山軍可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即便如此,兒臣覺得還是有必要派個人在司馬安大將軍身邊,以免這位大將軍做出不好的決定。”
魏天子自然聽得懂兒子口中那不好的決定指的是什麽,畢竟司馬安是跟隨了他十幾二十年的宗衛,他又豈會不了解這名宗衛的性格。
正因為清楚了解,魏天子才要提醒眼前這個兒子。
“弘潤,你覺得,你能夠駕禦司馬安麽?”
駕禦?
趙弘潤很驚訝於其父皇竟然用了駕禦這個詞。
畢竟以司馬安的身份,用駕禦這個詞並不合適,哪怕是對於趙弘潤這位肅王而言。
似乎是看出了趙弘潤心中的疑惑,魏天子輕笑著說道:“能駕馭司馬安的唯有父皇,你是想這麽說吧?但這,並非是朕似這般問你的真正目的。”
頓了頓,魏天子沉聲說道:“你應該已經知曉了,百裡跋、徐殷、司馬安、李鉦,以及成皋關的大將軍朱亥,皆乃朕為皇子時的宗衛”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當初十名宗衛,就只剩下這五位了。唔,不過話說來,三伯身邊的宗衛也只剩下了五位
趙弘潤暗暗嘀咕道。
盡管並不清楚十七年前發生在大梁的那場內亂的具體過程,但從魏天子與南梁王趙元佐身邊的宗衛們幾近戰死一半,便能想到到當年那場動亂究竟是何等的慘烈。
見趙弘潤沒有說話,魏天子可能是會錯了意,自顧自說道:“司馬安那家夥,可不似百裡跋那樣和善好說話,若是你與他意見相左,甚至是激怒了他,哪怕你頭上頂著肅王的王銜,哪怕你是朕的兒子,他也會讓你明白,他才是一軍的主帥。”
啊啊,是個剛愎自負的人啊
趙弘潤在腦海中想起三個月前慶功宴上所見到的司馬安。
倘若說當時三位將軍中,百裡跋給趙弘潤的印象是和善,徐殷給趙弘潤的印象是爽直,那麽司馬安,就是一個陰沉寡言、大將軍氣場極其強烈的那麽一個人。
以至於當時司馬安因為趙弘潤將那筆戰後利益分了他碭山軍一筆,而舉杯向趙弘潤敬了一杯酒時,趙弘潤竟然有種受寵若驚的錯覺。
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司馬安的氣場實在太過於強大,以至於趙弘潤明明貴為皇八子、貴為肅王,亦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地位排在這位大將軍之後。
這既是所謂的威迫力,讓人本能地不敢冒犯。
想駕禦這樣一位剛愎、驕傲、自負的大將軍,談何容易?
想了想,趙弘潤搖頭說道:“兒臣並無駕禦司馬安大將軍的意思,兒臣只是希望當司馬安大將軍做出錯誤的決定時,能說服他改變心意”
聽聞此言,魏天子似笑非笑地望著趙弘潤,忽然笑著說道:“看在你前幾日救駕有功的份上,朕就如你所願,命你為此番出征羯族人的主帥。”
什麽?
趙弘潤聞言大吃一驚,要知道他想求的是監軍,而非是主帥啊。
想想也是,若是他擔任主帥,那司馬安大將軍擺在什麽位置?副將?
天啊,這可是會出亂子的!
想當初,就連和善的百裡跋大將軍都因為軍隊話語權而與趙弘潤發生了一些摩擦,好在最終百裡跋主動退讓,這才沒有導致魏軍指揮層的分裂,而司馬安,怎麽看都不像是會主動退讓的主,倘若魏天子當真將自己兒子任命為主帥,相信司馬安心中必定會極度不滿。
到時候,司馬安會聽從趙弘潤的調遣才怪。
父皇究竟在想什麽?
趙弘潤皺眉望著其父皇,張嘴剛要說話,卻見其父皇抬手阻止了他的開口。
“朕主意已決,你為主帥,司馬安擔任你的副將。”
“”趙弘潤一聽眉頭深深皺起。
只見他狐疑地地望著他父皇,古怪說道:“父皇,你不會是因為兒臣隻送上兩隻兔子作為禮物,因此故意給兒臣使絆子吧?”
眼瞅著兒子那懷疑的眼神,魏天子隻感覺心中泛起陣陣莫名的悲哀,冷哼兩聲擠兌道:“哼哼,臭小子,還敢提這樁事。明明與你六叔狩得了一頭熊,卻將其贈予青羊部落那個叫做烏娜的小姑娘,竟然只是給朕兩隻兔子,還說什麽父皇那邊隨便給兩隻兔子就得了”
可惡!一定是六叔將我的話當成笑話給父皇說了。
趙弘潤一臉怏怏之色。
不過就在這時,魏天子收起了作為父親卻被兒子薄待的憤慨,突然間用嚴肅而誠懇的口吻說道:“雖然朕對你這個不孝的兒子的確有氣,但朕不會因此而故意為難你。弘潤,去駕禦司馬安,就當是朕給你布置的功課。”
功課?我幹嘛要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功課?
趙弘潤一臉反感地望著魏天子。
雖然他也知道他父皇這是在磨練他,但說實話,他很反感這種強製的教育方式。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心中反感的情緒,魏天子冷笑兩聲,淡淡說道:“不願意麽?那你就老老實實呆在大梁吧!不過這樣一來,就不能保證司馬安那家夥會對三川之民做什麽了,你也知道,那家夥是相當排斥外族人的若是不幸的話,那個對你有情愫的小姑娘烏娜,亦有可能死在碭山軍的手中呢,那可真遺憾”
魏天子擺出一副惋惜感慨的模樣。
可惡!
趙弘潤氣地怒火中燒。
很顯然,他又一次被他父皇抓到了把柄。
但氣憤歸氣憤,有一點趙弘潤心中清楚,那就是他父皇不像是在開玩笑。
所謂的君無戲言,難道指的僅僅只是為君者不會(不可)口出妄言?
不,這句話的本質是,為君者,有時只需要一個誘因,就會改變主意,將戲言變成真實。
打個比方說,眼下魏天子那句乖乖留在大梁或許還只是一句玩笑,但只要趙弘潤親口拒絕其父皇所強加的功課,那麽,這句戲言恐怕立馬會變成金口玉言。
到時候,後悔的可就是趙弘潤了。
嘁!殘酷無情的統治者、暴君
趙弘潤在心中暗罵了幾句,卻不得不乖乖就范,冷冷說道:“好,主帥就主帥。”
“很好!”魏天子滿意地笑了笑,絲毫看不出是一位剛剛威脅過自己親生兒子的君王:“對了,這次,朕便不給你上次那樣的金令了,否則起不到考驗你的效果。”
嘖!
趙弘潤不爽地撇了撇嘴。
“還有一件事。待你等出征的時候,朕會派一位禦史擔任監軍,此人並不參與你與司馬安的決策,只會在旁觀察並記錄你與司馬安二人的一言一行,作為朕評價你這次功課的依據。並且,戰報亦會由此人來擬寫。對了,別妄想籠絡或賄賂禦史,否則評價降低,可別怪朕沒提醒你。”
也就是說,作弊行不通?
被自己父皇堵死了最後退路的趙弘潤,隻感覺一陣胸悶。
想了想,他悶悶不樂地問道:“那有什麽好處麽?”
“好處?”魏天子愣了愣,似乎還未考慮好這一點。
“好處就是”只見他思忖了半響,最終卻沒說出什麽話來,仿佛是還未考慮過這件事。
君王的任性
趙弘潤心中冷哼一聲,他哪裡還會看不出來,這所謂的功課,顯然是這位父皇臨時起意才提出來的,可偏偏他還無法拒絕。
這正應了他六王叔趙元俼的那句話,唯有君王才有其任性的資格,其余人隻得迎合。
可能是注意到了兒子鄙夷的目光,魏天子亦稍稍有些尷尬,忽然,他心中微動,輕笑著說道:“將商水縣作為好處,如何?”
“商水?”
“啊, 只要你完成朕交付於你的功課,並且使朕滿意,朕便將商水縣賜予你作為封邑,這可是近幾十年來已不曾出現過的殊譽啊。”
嘁!我要封邑幹嘛?等會!商水?
趙弘潤不可思議地望向魏天子。
而此時,魏天子笑呵呵地說道:“有些事,藏著掖著,不如名正言順啊”
趙弘潤心中閃過幾絲驚詫,他隱隱感覺,他之後幾年的發展規劃,似乎是被這位父皇給預測到了。
的確,在趙弘潤心中的藍圖中,商水是一座戰略意義非常重大的城池,它的地理位置以及目前城中的人口比重,都極符合作為趙弘潤隱藏在心底的某個宏偉目標的試劍石,盡管這個宏偉目標目前就連趙弘潤自己都還未感受到。
只是直覺告訴趙弘潤:商水很重要。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