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並不算一座易守難攻的城池,但架不住它的地理位置著實有些特殊,它的南面便是鄢水。
鄢水,又稱鄭水,是古鄭國比較知名的河道,而隨著歷史變遷,待等鄭國滅亡之後,魏、楚便在各自陸續的擴展發展中逐步囊括了鄭地,形成了如今魏、楚對峙的局面。
而在鄢陵的東側,大概百余裡外,又有一條河流,這條河流便是南北走向的蔡河,正因為有著這條河流,因此,當楚軍大規模侵入魏國疆域的時候,兵部的物資輸運源源不斷地經蔡河從大梁運至鄢陵。
莫以為兵部的官員隻曉得求和,事實上他們在向天意陳請對楚求和的同時,該做的,他們還是會做,並不會因為他們認為鄢陵難以抵擋楚軍的攻勢,便索性放棄鄢陵,連必需的物資都懶得輸運了。
正因為有著兵部與戶部的支持,目前鄢陵雖然情況並不樂觀,但總算是牢牢守住了鄢水,沒有使楚軍越過這條天險。
抵達了鄢陵後,趙弘潤並沒有第一時間進入鄢陵城,而是與宗衛們攀登附近的山丘,登高眺望鄢陵一帶的地形。雖然鄢陵城內必定會有當地的水路地形圖,但是那些繪於畫布紙上的地形圖,終歸會存在著或多或少的偏差。
因此,趙弘潤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這片土地,畢竟以他超強的記憶力,牢記這些地形根本不成問題。
潁水郡,是地貌比較複雜的郡地,郡內多丘陵,因此,潁水郡內有許多以『陵』為名的城池,比如鄢陵、辰陵、安陵、信陵、襄陵等等,而在丘陵與丘陵之間,則多是地勢平坦的平原,以及眾多的河道。
不可否認,潁水郡是大魏疆域內河道最密集的郡地,那些眾多的河流匯聚起來,便是天下知名的潁水流域,其支流分布甚廣,遍布魏國、宋地、楚國、魯國,乃至於齊國,最終流入不同的海域,是這些個國家中頗為重要的水運、水利。
而鄢水,則是整個潁水的一個上遊的小分支,河道起始於新鄭,經長社、鄢陵等地,最終匯入蔡河,再由蔡河匯入潁河。
其河道最寬為十五六丈,最窄處十一二丈,水勢並不湍急。相反,由於眼下正值深秋入冬季節,鄢水的水位明顯下降,這就使得楚軍的舟船難以從蔡河下遊逆流開入鄢水,行駛到鄢陵城附近幫助楚國的步兵登陸對岸。
畢竟鄢水只是潁水體系中一條上遊的小分支而已,它在深秋入冬季節的水位,並不足夠楚國的舟船正常行駛。
也正是這個原因,楚軍在鄢陵城一帶的鄢水對岸,造了幾座營寨,只能老老實實地憑借步兵,強渡鄢水,攻打鄢陵。
然而,楚軍的情況也並不樂觀。
雖然說楚國起初堪稱勢如破竹地攻破了魏國好幾座有河川之險的城池,但那只是由於前線的魏將防備不足,或者兵力上不足以防守眾多的楚軍。
而隨著這些城池的陷落,戰敗的魏軍一步步後撤,最終撤退到了鄢陵城,這就使得鄢陵城內的守軍人數大增,盡管軍中的士氣由於前線屢屢戰敗的關系普遍低迷。
據鄢陵城向朝廷傳達的報訊,目前鄢陵城內有士卒超過萬人,其中包括兩千五百名的本地守軍,以及多達八千多人的前線潰軍。
不過在鄢水的對岸,卻有足足五萬多的楚軍。
而糟糕的是,這些楚軍並不是楚暘城君熊拓麾下軍隊中的全部,
據前方的消息稱,楚暘城君熊拓這回為了攻打大魏報當年宋地被魏天子所坑之仇,傾盡了他領地內的軍隊,再加上另外幾位熊氏王公貴族的軍隊,使得楚軍在潁水郡這一地的兵力,便達到了整整十六萬。 光是潁水戰場便投入了十六萬軍隊,再加上楚國攻打宋地的軍隊,如此也難怪大魏朝廷兵部的那些官員們普遍都不認同與楚國宣戰,因為兵力相差實在太過於懸殊了。
面對著如此強盛的楚軍,鄢陵城中軍民可謂是惶惶不安,就連『撫守』亦終日愁眉不展。
所謂的『撫守』,指的是鄢陵城的文官武將。
在大魏治下的地方城池,文武分離。
文官稱『撫』,也稱作縣撫、縣令、撫正等等,總得負責該地的刑事、民生、稅收等等事宜;而武將稱『守』,通俗點也叫武尉,是校尉級的將領,總得負責緝盜、治安、城防等事事宜,是『撫』的佐官。
鄢陵城的縣令姓裴名瞻,武尉叫做陳適,在以往,他倆只是大魏官吏中籍籍無名的地方文武官員,可是眼下,他們卻成為了前線品秩最高的官員,非但有數以數萬計的難民,還要掌管多達萬余的軍隊。
當然,眼下鄢陵城內可不只裴瞻、陳適這兩名縣令與武尉,畢竟像辰陵等縣城失守後,當地的縣令與都尉們也紛紛後逃到鄢陵,不誇張地說,如今鄢陵城內有三個縣城的縣令與武尉。
這些人每日與裴瞻商量來商量去,有的主張反擊、有的主張固守,意見始終無法徹底統一。
而至於以鄢陵城武尉陳適為首的武尉們,他們則開始鞏固鄢陵的防線。
畢竟這些人是武官,做事自然要比文官果斷地多。
可即便如此,面對著楚軍的攻勢,鄢陵城的處境依舊岌岌可危。
沒辦法,畢竟包括裴瞻、陳適二人在內,這些縣令與武尉們都並非是擅長打仗的將領,他們以往頂多只有民生、刑事、治安、緝盜方面的經驗,真正善於征戰的將領們,遠在汾陘塞,被楚暘城君熊拓的一支偏師拖得死死的。
誰叫汾陘塞的戰略意義遠比鄢陵這些城池更重要呢,因此,哪怕汾陘塞的將領們得知楚軍已攻入他們大魏國內,也不敢分兵過來援救。畢竟楚國與大魏接壤的疆域太長,而汾陘塞的作用體現在阻擋楚國的西面,一旦這個要塞失守,那麽楚國攻打魏國的路線可就不是兩支了,而是三支,到那時,大魏將變得更加被動。
因此,寧可楚暘城君熊拓的軍隊從潁水攻入,汾陘塞的軍隊亦不敢輕動。
直到有一日,鄢陵城縣令裴瞻收到了來自陳都大梁的消息,言朝廷遣肅王趙弘潤,攜浚水營大將軍百裡跋南下支援鄢陵,並正式對楚宣戰。
接到這個消息,鄢陵城內的許多縣令、都尉們都松了口氣,尤其是鄢陵城的武尉陳適,畢竟這段日子他可是在行使著前線大將的職能,總得指揮數位以往同品秩的武尉同僚與超過萬人的軍隊,正常來說,這是有違規製的,畢竟他只是一個縣城的武尉而已,何來資格指揮超過萬人的軍隊?
但是沒有辦法,畢竟這段日子鄢陵城缺少一位足夠分量的人物。
而如今,朝廷正式對楚宣戰,並且同時派來了兩位足夠分量的大人物,一位是浚水營的大將軍百裡跋,名副其實的將軍,而另外一位的身份更是了不得,竟是當今魏天子的兒子,肅王趙弘潤。
不過對此,鄢陵城的文武官員們或多或少也有些納悶,畢竟以往他們只聽說過雍王、襄王、燕王、慶王,何時又冒出來一個肅王呢?
不過這不要緊,反正只要是魏天子的兒子,只要是大魏的皇子,便足以使鄢陵城的軍民安心,也足以振作軍中士氣低迷的士卒。
是的,他們一開始是這樣想的。
可讓他們隨後親眼瞧見那位所謂的肅王殿下竟然只是一個年僅十四歲的稚子後,他們的心頓時又沉到了谷底。
“是肅王殿下沒錯……”
在將趙弘潤迎入鄢陵的城守府後,鄢陵縣令裴瞻仔細檢查了趙弘潤交給他的文書。
這些文書都是由朝廷頒發, 並且蓋有兵部以及魏天子印章的文書,用以表明趙弘潤的身份。
而在他檢查文書的期間,其余聞訊而來的,那些已失陷了縣城的縣令、武尉們,則是眼巴巴地瞧著趙弘潤,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太年輕了……』
鄢陵武尉陳適的眼皮子跳了跳,不住地上下打量著趙弘潤。
因為遠在鄢陵,從未見到過大梁的皇子們,因此在聽說『肅王赴前線』的事宜後,他便下意識地將這位肅王殿下判斷為是一位二十幾歲的皇子,可沒想到這位肅王殿下,今年居然還沒有十五歲。
『這……真要將兵權交給這麽一位不到十五歲的皇子?』
鄢陵武尉陳適不禁猶豫起來。
而趙弘潤亦在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鄢陵武尉陳適,因為他在進城的時候聽說了,楚軍之所以無法攻到鄢水的北岸來,正是因為這位鄢陵武尉帶領軍隊屢次阻擊的結果。
雖然說屢次阻擊犧牲了不少士卒的性命,可是能將兵力遠遠超過鄢陵的楚軍阻擋在鄢水以南,屢次強渡都未能成功,也足以證明這位鄢水武尉在帶兵打仗方面是有一定水平的。
否則,其余幾個縣的武尉們又豈會聽他調遣呢?
『若是能說服此人的話,倒是可以省一枚金令……』
趙弘潤不由得思忖起來。
不過很顯然,這位鄢陵武尉陳適,他看待趙弘潤的目光明顯缺乏信任。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