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冰松了口氣,“那就好。”
張寶珠見她話裡有話,“莫非還有別的事麽?”
“呃,”馬冰有些尷尬地捏捏眉心,“其實昨天一大早,李家曾有人過來送你弟弟的傷診費,臨走時,還順便問了下分家的事……對了,李滿田現在還關在大牢裡。”
一開始張寶珠沒聽明白這事兒與自己之前問的有什麽關聯,可過了會兒,慢慢回過味兒來,一顆心頓時沉到骨子裡。
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比起生死未卜的妻子,李二更關心的是他的前程!
想來也是,老婆沒了還能再找,沒準兒還能白得一份嫁妝。可若前程沒了,就什麽都完了。
眼下雖尚未定罪,但李滿田留案底已是鐵板釘釘的事,若李二不想被牽累,最好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立刻分家!
縱然李滿田有萬般不是,可此番確實是為李二出手,誰知一出了事,對方竟絲毫不顧兄弟之情,急忙忙要撇清關系了。
連同胞手足尚且如此薄情,又怎能奢望他愛護毫無血緣關系的妻子?
馬冰一直關注著張寶珠,生怕她承受不住。
就見那姑娘臉上的表情飛速變幻,一時茫然,一時震驚,一時傷心絕望,最後竟淒淒慘慘笑起來。
旁邊的謝鈺等人想過張寶珠會哭,會鬧,唯獨沒想到她竟然還能笑出來,俱都滿面驚訝。
“張姑娘?”馬冰抓著韁繩的右手順便護住她,左手則悄悄摸向腰後的針囊,準備見勢不妙就就先給對方來一針定神。
然而張寶珠笑了會兒,竟慢慢地好了。
她定了定神,轉頭問馬冰,“這位姐姐,去衙門和離……難麽?”
第50章 好事?壞事?
本以為人犯抓到,能休息一場,誰知接下來的幾日反而忙得四腳朝天:
先是宋推官主審案件時,黃富一口咬定是張寶珠有意勾引在先,後者十分茫然。
“大人明鑒,民女根本就不認得他啊!”張寶珠急道。
直到現在她只知道對方姓黃,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黃富便受了刺激似的掙扎起來,崩裂肩上箭傷,血流了半身也毫無察覺,“你胡說!沒有意思你衝我笑什麽!見了男人就笑,淫婦!”
然後整個張家上下就都懵了。
這哪兒跟哪兒?
後來經宋推官細細審問後才得知,原來是大概六年前,黃富出門時偶遇外出踏青的張寶珠,後者出於禮節衝他微微頷首示意,然後就離開了。
然後黃富就記了足足六年。
因為從未有女子對他那樣和氣。
“她衝我笑啊,衝我笑!”黃富看上去已經是瘋癲了,瞪著充血的雙眼喊道,“那淫婦分明先勾引了我,卻又嫁與旁人……她說了跟我拜堂成親的,她說話不算話,騙子,賤人!”
弄明白原委之後,整個衙門上下都替張寶珠冤枉。
世人常說與人為善,張寶珠又是個和氣的姑娘,你說路上碰見個陌生人,出於禮節笑著點點頭,不是很正常的嗎?
難不成要哭才好?
至於你黃富說的什麽人家願意嫁你,誰信啊!你掐得她脖子上的淤青和臉上的巴掌印子還沒消除呢!
馬冰也是大開眼界。
她曾見過不少惡徒,但那些人的想法很容易懂,但黃富則不然。
說他是瘋子吧,好像自有一套僅適用於他自己的道理,這道理就好像一個怪圈,只要進了那個怪圈,什麽都說服不了他。
說他不瘋吧,一應言行又絕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來的,他的想法和做法完全無從推斷……
根據大祿律法,奸淫婦女者絞,未遂者流放,若為幼童,不管成與不成都處以極刑;若對婦女造成實質性傷害,罪加一等。
人證物證俱在,宋推官當堂誇讚張寶珠“有勇有謀,可堪表率”,又叫人先打了黃富五十個板子,數罪並罰,最後抄沒家產,並判處刺配三千裡。
流放三千裡,乍一聽好像留他一條命,著實便宜了,實則不然。
此去三千裡,人犯須得穿草鞋、戴重枷步行,沒一會兒就能磨出血來。那沿途盡是荒郊野嶺,中途還有押送的差役時刻發泄怒火,便是正值體力巔峰的青壯漢子都要折騰去半條命。
而那黃富先中一箭,血流滿地,本就體弱,後來要害處又先後兩次被張寶珠重擊,如今早已腫脹如牛,青紫中透了亮,端的慘不忍睹。
若是別的犯人,或許還會請了大夫來看,但眾大夫一聽黃富犯了什麽事兒,大口啐他尚且來不及,又如何肯醫?
王衡率先表態,“既然沒死,叫老夫去作甚!不去!”
沒得糟踐了那些藥材!
眾衙役啞然,瞧您老說得這話,若是死了,直接請仵作便是……
故而衙役們問了一圈,索性也不費事,便胡亂去醫館買了瓶藥粉撒上。
將就著活吧!
如今又是五十板子下去,能有口氣上路就不錯了。
所以除非天降奇跡,這黃富必然要受盡百般折磨後死在半路上……
雖然黃富已經把家底子折騰得差不多,但好歹還有一座宅子,幾樣好家具,也能賣些錢。
另外謝鈺又帶人在城外的那座房子裡搜出來許多金銀細軟,經審訊得知竟是歷年來黃富盜竊、劫掠所得,俱都收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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