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說,才知道豬肉張沒犯事,看熱鬧的遺憾散去,想買肉的也隻好改去別家。
等豬肉張裝車的空檔,馬冰就對謝鈺笑道:“謝大人當真心細如發。”
若強拉著豬肉張去衙門,今兒這麽多人瞧見,必然流言四起,到時候人家怎麽做買賣?
謝鈺這樣一弄,既不耽誤辦案,又不耽擱爺倆做買賣,且外頭的人一瞧是衙門來買肉,那豬肉張必然是清白的呀,當真一點兒隱患都沒了。
而即便後面真的查出來豬肉張有問題,外人也會自動理解為開封府的人請君入甕……
哪怕是一樣的話,從她口中說出總是能令謝鈺倍感愉悅。
謝大人眼中沁了笑意,“白誇的話也不算什麽。”
馬冰失笑,往前一指,“那就燉個大豬頭!”
大廚房每日采買都有定量,菜譜也是固定的,想來這會兒都開始準備午飯了,冷不丁突然丟過去將近一頭豬,也夠他們頭疼的。
倒不如先割幾塊下來,留著中午和晚上大家開小灶,略少一點,大廚房也好處置。
豬肉價賤,且被人視為不潔,食用者多為中下層老百姓。而達官顯貴們多以鹿肉牛肉羊肉為主,雖偶爾也有吃豬肉的,畢竟只是少數。
謝鈺不大挑,卻也沒吃過豬頭。
他下意識順著馬冰的手指看向豬肉張的推車,就見上面好大一顆粉紅豬頭,大嘴微張,小眼微睜,好一副死不瞑目的慘象,卻偏像是笑著……
算了,還是不看了。
聽見馬冰在耳邊憋笑,謝鈺才意識到她又在逗自己,有點無奈,但更多的還是高興。
他對自己說,你看,她每天同那麽些人打交道,怎麽不逗旁人,偏逗我?
或許她自己還沒意識到,但可見在心裡還是不同的。
他很中意這樣的不同。
況且現在她又能主動玩笑了,便是漸漸忘了那位小袁姑娘帶來的煩惱。
這很好。
因現在什麽都還沒弄明白,也不好正經八百地審案,謝鈺和馬冰一合計,索性直接就將豬肉張帶去藥園,一邊分割豬肉,一邊答話。
不過令謝鈺意外的是,馬冰真的要了那個豬頭!
那個似笑非笑的大豬頭!
豬肉張麻利地處理了豬頭,又按照馬冰說的,切了好大一條上等五花下來,粗粗一估量,約莫五斤。
王衡就在一旁樂呵呵搖扇子,“得,又有口福啦!”
可惜袁家的小丫頭不知怎的鬧別扭,這幾日都不來了。
謝鈺打發人將剩下的大半頭豬送去大廚房,馬冰利落地起火燒水,拉著阿德和元培打下手。
小豬什麽事都不懂呢,被王衡拉過去帶著玩,沒一會兒就咯咯笑開了。
老人嘛,都喜歡逗弄小孩兒玩。
換成大人後,一切就都變得簡單起來。
豬肉張頭一回進衙門,渾身不自在,但到底常年在街面上混跡,口齒還是清楚的。
他搓著手道:“小人是有個師父姓於,性子也有些古怪,但,但確實不至於殺人呐!”
謝鈺問:“小豬之前同你說過什麽,你警告他不許告訴別人?”
豬肉張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明顯有些糾結,但到底扛不住衙門的壓力,還是老實交代了。
大概五六天前吧,在外面和小夥伴們捉迷藏的小豬突然告訴豬肉張,說看著老於拿著刀和一包血淋淋的東西往後山走,當時小豬就好奇,想跟著去看看,可他膽子小,天又擦黑了,走到半路就被村口的老鴰叫嚇回來。
原本這事兒過去也就算了,結果第二天,小豬又看見了!
“……一連幾天,那小子都說看見於師父去後山,”豬肉張道,“每次都是帶著刀,還帶著血淋淋的東西,有時包袱大點,有時小點……”
當時他也覺得奇怪,還跟著看了一回,果然如此!
試想一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面目可憎的老人提著刀,拎著滴血的包袱獨自去後山,走幾步就回頭看看,十分警惕的樣子……
眾人跟著想了一回,也覺得毛骨悚然。
老於是村裡的殺豬匠,早年收了幾個徒弟,因脾氣不好,最後只有豬肉張一人堅持下來,如今倒也沒有完全金盆洗手,村裡村外一帶的豬肉買賣大多還是老於做。
也因為這個,豬肉張不想跟師父爭買賣,這才每天起早貪黑進城賣肉。
按理說,一個殺豬的,偶爾弄點血肉倒也不算什麽。
但這有什麽可避諱人的呢?
也不知小豬從哪裡聽得話本,就說是不是老於殺人分屍,劈開後一塊塊往後山埋。
聽了豬肉張的話,眾人一陣沉默,然後齊刷刷扭頭去看正在王衡身邊笑的一臉天真的小屁孩兒。
這……
還別說,往年還真有屠戶借著便利殺人分屍的案件!
屠夫大多有一手庖丁解牛的好手段,況且一應刀具、車輛都是齊備的,便是弄一地血,輕易也沒人懷疑,實在是殺人越貨分割拋屍的不二選擇。
“大人!”豬肉張一咬牙,竟直接跪下了,“小人的師父雖算不得和善,但,但實在不至於殺人啊!”
謝鈺沒輕易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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