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急得變了調的聲音,袁媛忽然笑了,懸了大半個月的心終於落下來。
真好,姐姐沒討厭我。
“姐姐放心,”她笑道,“我會好好的,還準備以後為爹娘養老送終呢。”
說完,也不等馬冰說話,袁媛便揚聲道:“走吧!”
“袁媛!”馬冰下意識追了幾步。
她沒打傘,雨水劈頭蓋臉落下來。
六月的雨,竟也這樣涼?
袁媛的貼身丫頭見了,忙叫人取了把傘來,連同一張紙條塞過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追著馬車去了。
袁媛終於沒忍住回了頭,最後一次從車簾縫隙中看了那人一眼,淚如雨下。
就這樣吧。
人一輩子能有這麽一段值得反覆回味的過往,也夠了。
也許等將來哪一天,她想開了,想清楚了,淡忘了,就會再回開封來,再像以前的普通姐妹一樣,說說笑笑。
可……這樣刻骨銘心的情分,怎麽能忘!
第83章 千裡之外
馬冰發燒了。
昨天送袁媛時淋了點雨,回來就覺得胸口煩悶,晚飯也沒吃便草草睡下,半夜便昏昏沉沉起來。
頭一個發現的是同院的王衡。
老爺子早上起來時,意外發現對面房門緊閉,就覺得有些奇怪。
本以為是連日陰雨連綿,小姑娘貪睡些,可快吃早飯了,竟還沒動靜。
他去敲了門,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兩腮赤紅、嘴唇發乾的馬冰來開門。
素來水潤飽滿的大姑娘兩眼發虛,晃悠悠跟個風乾茄子似的。
王衡一瞧,探手往她額上一試,唬了一跳,“你這是發燒了,快回去躺著!”
說完,重新把人推進去塞進被窩,又拿脈。
馬冰暈暈乎乎躺在炕上,感覺魂兒好像飛出去半邊,腦筋都不靈光了。
上回生病是什麽時候來著?
連她自己都忘記了。
王衡給她拿了脈,眉頭皺成兩團死疙瘩,“你呀你,小小年紀,怎的是這個脈象!”
思慮過重,肝氣鬱結!
馬冰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沒什麽,就是水土不服,昨兒又淋了雨,大意了。”
“放屁!”王衡氣得胡子吹起來老高,抬手要打,想了下又放下,直接轉頭衝對面喊了一副方子,“快抓了藥煎好送來!”
兩個徒弟聽了,立刻分頭忙活去了。
這裡就是藥園,一色常用藥材都是齊備的,倒是方便。
馬冰:“……”
嘴上說什麽都沒用,脈象騙不了人。
她曾用這一招幫開封府鎖定嫌疑人,如今,終究是風水輪流轉,輪到別的大夫揭穿自己了。
馬冰突然想起來曾經霍平他們的恐懼,顫巍巍伸出胳膊,“多,多加些甘草。”
“沒有!”王衡虎著臉瞪她,“虧你自己還是大夫,如今怕苦,早做什麽去了?”
還甘草,回頭給你多加二兩黃連!
馬冰被他吼得乾瞪眼,心道您老這脾氣,也虧著早從太醫署退了,不然早晚給人打了悶棍。
“二兩?”院門外傳來元培的聲音。
馬冰有氣無力來了句,“你才叫二兩,你全家都是二兩。”
王衡直接給她氣笑了,“還有精神鬥嘴,那就燒不死。”
說罷,嗖嗖去到外面,叉著腰將人攔住,“嚎什麽,這幾天都別來了!”
“啊?”元培撓頭,“不在啊?”
剛從另一條路轉過來的謝鈺發現不對勁,往院子裡瞧了眼,“馬姑娘怎麽了?”
“發燒了,得歇兩天。”王衡瞅了他一眼,嗯,還算有心,不像旁邊那個,只知道吃!
“發燒?!”幾人異口同聲道。
王衡高高揚起眉毛,“怎麽,隻許你們受傷,不許人家生病啊!”
元培:“……”好大的火氣。
“要緊麽?”謝鈺問。
昨天她去送袁媛,他是知道的,是沒帶傘麽?
不,她不像那樣粗心的人。
只怕是心病。
其實他很想親自瞧瞧,但到底是姑娘家的閨房,王衡的年紀足夠做她爺爺了,又是大夫,去自然無妨,可他……
終究名不正言不順。
王衡略一沉吟,“只要這兩日退了燒,就不打緊。”
怕只怕高燒不退,多少人都是給燒壞的。
其實照脈象來看,若不論那燒,病一回,發作發作倒有些好處。
人就像弓,那傻孩子也不知心裡到底存了多少事,這些年顯然一直繃著,可若繃過了頭,最後“砰”一下斷了,就什麽都完了。
像這樣偶爾病一病,休養幾日,就像給弓弦做保養似的,壽命自然大大延長。
謝鈺馬上說:“我那裡有清涼丸,可用得?”
王衡大喜,“有那個自然事半功倍。”
清涼丸乃宮中退燒靈藥,等閑風寒帶起來的高熱,一丸見效。
謝鈺點頭,“那好,有勞您多多照應,我這就回去取。”
說完,又往屋裡瞧了眼,轉身就走,宛若腳下生風,袍子後擺幾乎拉成直線,轉瞬消失在道路盡頭。
元培愣了下,也跟著跑了。
不多時,藥熬好了,王衡進去喊馬冰起來喝藥。
“起來喝了好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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