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萬一還真就有人見過田淑和那嫌犯呢!
誰不配合,誰就心虛,就有嫌疑。
謝鈺點頭,“不錯,就這麽辦。”
正說著,謝鈺留在外面的侍衛敲了下門,“大人,田斌回來了,見方大人不在,往這邊來了。”
謝鈺嗯了聲,“到了就讓他進來。”
正好也打聽下田嵩的情況。
方保一怔,這才想起來忘了田斌。
“怎麽這麽慢?”
福雲寺確實有點偏,但一大早他們就派人去報信兒了,中間足足隔了一天,都夠兩邊跑幾個來回了。
旁邊的張仵作乾咳一聲,提醒道:“田嵩。”
“哦!”經他一提醒,方保才後知後覺想起來,田嵩那廝病了!
他嘖了聲,搖頭晃腦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要麽不出事,要麽事趕事,他也是倒霉。”
聽說他老子娘這幾年一直病病歪歪的,如今男人病了,女兒死了,不知受不受得住……
過了大約一刻鍾,外面敲門聲響起,說是田家有人來訪。
已經提前得了準許的侍衛替他開門,就見外面站了水淋淋的主仆三人。
這雨來得急,田斌從家裡出發時只是陰著,心急如焚的他根本顧不上想之後下雨會怎樣,光著頭就來了。
然後半路被澆了個透濕。
短短一日不見,田斌就憔悴許多,臉頰都凹陷下去了。
素來注重儀表的他鬢發蓬亂,成串的水珠順著鬢角、下巴、袖口和袍角滴落,隻站在堂下行禮的工夫,腳下就蓄起一汪水。
“見過謝大人,方大人,”他的聲音沙啞,可情緒卻平靜得可怕,“凶手抓到了嗎?”
並非他不念兄妹之情,而是最初的崩潰已經過去,現在整個人都是木的。
父親瘋了,妹妹死了,母親還病著,他到現在還不敢說。
幾個庶兄虎視眈眈各有盤算,卻又經不住事兒……仿佛只是短短幾個時辰,整個田家的重擔就都壓到他肩上,叫他幾乎無法呼吸。
剛得到田淑被害的消息時,田斌甚至有種不切實際的荒謬感。
怎麽就死了?
怎麽會死呢?
不久前,妹妹還向他抱怨哭訴,說不想嫁人呢……
甚至自己離開福雲寺之前,一切不都好好的麽?
怎麽就這麽會兒工夫,天崩地裂!
哪怕平時兩人不對盤,謝鈺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田斌著實有些慘。
他擺擺手,叫人拿了乾手巾上來,“擦擦吧。”
田斌現在的狀態很不正常,眼睛都有些發直。
他盯著那手巾看了好一會兒,才像回過神來,僵硬地接了,木然道謝。
方保歎了口氣,“令妹的遺體已經帶回來了,只是有些不大好看,你要去瞧瞧麽?”
田斌的眼睫猛地抖了下,一串雨滴跟著墜落。
他的嘴唇蠕動幾下,木然道:“看了,有用嗎?”
誰都沒說話。
過了會兒,田斌又問:“凶手抓到了嗎?”
方保搖頭,“福雲寺內人數太多,而證據太少,暫時沒有。”
頓了頓,他又補了句,“節哀。”
田斌沒回應,只是接過熱騰騰的薑棗茶一飲而盡,也不怕燙,看得元培直嘬牙花子。
他就這麽站在那裡,也不坐,也不動,好似木胎泥塑,覺得周遭發生的一切都那樣不真實。
直到現在,他還有些恍惚。
總覺得是不是一場夢,夢醒了,父親好好的,妹妹也好好的……
但理智又告訴他,不是夢。
而是現實真的就是這樣糟糕。
父親倒了,妹妹沒了,田家……
只靠他自己,真的能撐起那個所謂的家嗎?
有生以來頭一次,田斌陷入了深深的懷疑和擔憂。
也不知過了多久,田斌的思緒才被另一道聲音打斷,“令尊令堂可還好?”
田斌循聲望去,是謝鈺。
看著謝鈺依舊沒什麽表情的臉,有那麽一瞬間,田斌的心思都不在這裡了。
曾經,不,直到今天以前,他雖口頭上敬重謝鈺,心裡卻一直都有些不服。
他們年紀相仿,難免被外面拿來比較,而自己一直都略遜一籌。但田斌其實不太服氣,總覺得對方不過佔了個好出身罷了,自己其實也不差多少。
若父親依舊得勢,他也不必這樣卑躬屈膝。
可現在……他好像連這點爭強好勝的心都沒了。
“還好……”僅存的一點自尊,讓田斌隱瞞了父親的真實病情。
室內又陷入沉默。
屋內熱氣漸漸溫暖了被冷雨凍透的身體,田斌的理智好像也跟著回歸。
他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對方保和謝鈺一揖到地,“拜托了。”
他看向方保,“方大人,我想見阿淑最後一面。”
他已知曉謝鈺回避的事情,所以直接問了方保。
還是,見見吧。
畢竟以後再想見,也只能在夢中相會了。
方保點頭,爽快起身,“本官親自帶你過去。”
他衝謝鈺頷首示意,起身要走。
田斌跟在後面。
被雨水打濕的衣服緊緊貼住他的脊背,勾勒出一段細細的脊骨,竟瘦削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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