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培嘖了聲,飛快地估算下本地到發現地的距離,“跑得還挺遠。”
要不是大人及時發布海捕文書,還真有可能讓他插空子跑了。
“像嗎?”
最近馬冰總跟開封府的衙役們同出同進,大家也漸漸將她當成自家人。這會兒她率先開口,竟沒人覺得不對。
那衙役謹慎道:“跑了幾天,臉上胡子拉碴的,也髒,還沒來得及細看呢,不過卑職覺得像。”
霍平卻覺得就是,“咱們開封府哪兒來那麽多逃犯,況且不心虛他跑什麽?”
元培摩拳擦掌道:“說這麽多作甚,是不是的,帶來驗貨不就完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謝鈺終於說出最關鍵的問題,“他身上可有戶籍文書?”
馬冰等人一愣,繼而恍然大悟。
是啊,這麽簡單的法子我們竟沒想到?!
那衙役點頭,“卑職不敢認也是因為這個呢,他身上倒是有文書,只是寫的是曹青,因沒個比對,我們也怕弄錯。”
不是關清?
不對,他本來就不是關清。
那這個曹青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麽,他跟關清又有何關聯?
關清,不,曹青被捕後一度十分沉默,不管衙役們怎麽問都不開口。
最後還是宋推官出馬,惡狠狠道:“這小子就是欠收拾,餓著,不許給他飯吃!”
宋推官不僅不給那曹青飯吃,還故意挑了對方餓得頭昏眼花時帶了肥雞大鴨子去他面前吃,吃得滿嘴流油,打個嗝兒都是葷腥味兒。
就這麽過了兩天,曹青撐不住了。
他兩眼發綠,氣若遊絲道:“給我一頓飽飯,我什麽都說。”
宋推官分外得意,對謝鈺等人昂著頭道:“瞧見了嗎,你們且還嫩著呢!”
風卷殘雲後,曹青又對著虛空發了半日呆,這才緩緩吐了口氣,脊梁一彎,軟踏踏坐在地上,“問吧。”
因牽扯甚廣,塗爻親自來主審,通判和宋推官坐了次座,謝鈺等人聽審,馬冰也擠在衙役堆兒裡混了個落腳地。
宋推官先向塗爻行禮,見他沒有別的吩咐,便開始發問。
“你是關清的替考嗎?”
聽到關清的名字,曹青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古怪至極的笑。
他抬起頭,從亂蓬蓬的頭髮下看過來,似笑非笑道:“你們怎麽不自己去問他?”
眾人直覺不對,宋推官狠狠拍了下驚堂木,“大膽,回答本官的話!”
曹青對這個折磨了自己好幾天的人很有點骨子裡的敬畏,抿了抿嘴,果然老實許多。
“是。”
“你替考一事,關清的家人可知情?當地官府可知情?當年的考官可知情?”罵人歸罵人,宋推官在刑訊一道確實是把好手,幾句話就問到關鍵。
這幾個問題,儼然就是決定接下來朝廷局勢的關鍵!
曹青竟還笑得出來。
他看著宋推官,又看向堂上的塗爻,“大人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問呢?”
這樣大的案子,僅憑他一個平頭百姓如何辦得?
自然有人裡應外合。
“回答!”宋推官不吃這一套。
“是。”
“你與那關清有何關聯,他們為何找你替考?”
“我本是關清的隨從,早年曾陪他去縣學,”曹青的眼神帶了諷刺,“出身下賤,偏書卻比他讀得好。”
大約覺得左右已經說到這裡,繼續隱瞞也無用,曹青頓了頓,竟一股腦將後面的關鍵都說了。
“當年關家人覺得關清科舉無望,便事先賄賂了本地州府,又買通了朝廷派去的督考官……”
宋推官示意文書將這些都記錄在案,又問了那些官員的姓名,核對無誤後讓曹青簽字畫押,請塗爻過目。
“本官再問你,真正的關清現在何處?”
剛才那種古怪的笑容再次浮現,曹青咯咯笑了幾聲,然後笑聲越來越大,“世上只有一個關清就夠了。”
真正的關清死了,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所謂的替考,不是原主得名,舞弊者得利的交易嗎?
可現在,原主竟然死了?!
曹青為什麽這麽做?
他有把握瞞天過海嗎?
如果長久見不到關清,難道關家就不會懷疑?
“功名是我考來的!我考來的!”突然被戳到痛處,曹青瞬間癲狂,青筋暴起地喊道,“是我的東西,我憑什麽還給他!”
“你一開始的身份就是假的,還扯什麽!”元培嗤道。
馬冰忽然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去。
“身份身份,又是身份!”曹青瘋狂掙扎起來,將身上的鐐銬抖得嘩嘩作響,幾個衙役見狀忙上前用水火棍夾了,將人面朝下按在地上。
這種姿勢無疑是很痛的,但曹青就像沒有直覺一樣,還是拚命叫著,喊著,兩隻眼底充了血。
“我自認勝過他百倍,出身寒門就活該下賤嗎?!”他嘶吼著,像一頭困獸。
“我自幼家貧,生父早亡,生母多病,又要照顧幾個年幼的弟妹,一文錢掰成兩半花,又讀書又打零工被人恥笑。
家裡窮,無錢供我讀書,我便趁日日放牛之際去學堂偷聽,被人攆得喪家犬一般……學堂裡的學子沒學會的,我都盡在腹中,只要考,必然得中。卻因保費和路費被阻斷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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