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至少目前我是這樣想的。”
如果不是兩家人主動嚷出去的,那麽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偷聽。
而既然是偷聽,白天必然不便實施,如今正是晚上,他正好可以去實地探查疑犯,設想如果自己是疑犯,會在哪裡、如何偷聽?
“既然傷者沒有大礙,那我陪大人去吧!”馬冰擦了擦手,“正好憋了一天,也該出去溜溜腿兒。”
謝鈺點頭,“也好。”
元培本想也跟著,但不知怎麽的,卻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兒……多余?
第45章 黃富
端午節還沒到,街上卻已熱鬧起來。
且不說那些固定的店鋪早已張燈結彩,在店外扎起高大的門樓,便是路邊攤販也早早來佔好地方,預備端午廟會大賺一筆。
張家住在城西小團花枝巷子,而開封府位於城內中軸線偏南,原本從橫向的朱雀街徑直往西最近。
奈何作為城中客流最大的四條主乾街道之一,此時早已被塞得滿滿當當,竟是寸步難行。
沒奈何,馬冰和謝鈺隻得調轉馬頭,從次一等的小街走。
那小街卻是中途與幾條花街相接,而這一帶最有名氣的幾家青樓更一連佔據了好幾個十字路口。
原本大家相安無事,誰承想途經百花樓時,竟有個窯姐兒瞧見了馬冰,立刻撲在圍欄邊,揮著香帕朝她吆喝起來,“哎呦馬大夫,今兒這裡有你愛吃的櫻桃畢羅,上來嘗嘗呀!”
這話好像起了個頭兒,許多認識馬冰的窯姐兒一窩蜂湧過來,七嘴八舌道:
“馬大夫,再來呀!”
“奴家胸口悶悶的不舒服,馬大夫您快上來給奴家揉一揉,興許就好了……”
“姑娘好幾天沒來了,可想煞奴家了!”
馬冰哈哈大笑,仰頭笑道:“這幾日忙,再說,前兒我不是才來了麽?”
因之前找張抱月問話,又順手給蒲草治了病,上回來時,便有許多窯姐兒慕名前來。
左右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放,都是苦命人,馬冰索性便一起看了。
眾窯姐兒十分感激,又沒什麽好回報的,每每便十分熱情。
最先說話那窯姐兒哼了聲,甩著帕子酸溜溜道:“您只知道張抱月,何曾記得我們半分?”
一乾姑娘們穿得花紅柳綠,沿著圍欄跟街上的馬冰一起慢慢往西挪。
馬冰聞言笑道:“好應娘,我哪裡不記得你們?”
應娘頓時喜上眉梢,捂著臉兒,含羞帶怯的。
旁邊幾個姑娘不幹了,奮力擠開她,嘰嘰喳喳朝下面喊:“那我呢,我呢?馬大夫你可記得我的名字?”
“還有我,還有我……”
“記得記得,都記得,從左邊第一個是簌簌姑娘,然後是小月、清雲……”馬冰一口氣數出許多名字,非常遊刃有余的樣子。
眾姑娘便都喜氣盈腮,眸光流轉,美得不得了。
刹那間,仿佛空氣中滑膩的脂粉香都更濃了。
饒是謝鈺見慣大世面,面對此情此景也不由心神劇震。
他看著十分長袖善舞,宛若資深老嫖客的馬冰,一時心情極其複雜。
曾幾何時,他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眾人視線的中心,也曾有窯姐兒妄圖借他之力脫離苦海,但如今……
竟都去關注一個姑娘去了!
此情此景著實有些詭異,引得許多路過的行人和嫖客紛紛駐足觀看,又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這些窯姐兒都什麽毛病,竟對著個女人搔首弄姿起來!
等終於離開百花樓的范圍,謝鈺的耳根才重新清淨下來。
他分明有許多話想說,可看著馬冰坦坦蕩蕩的模樣,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謝大人不喜歡她們嗎?”馬冰忽然問。
謝鈺皺眉,這算什麽問題?
馬冰摸著大黑馬的脖頸,輕聲道:“我很喜歡她們,都是些很好的姑娘。”
謝鈺覺得現在可能自己說什麽都不對,索性閉口不言,充當合格的說客。
果然,馬冰其實也不需要他回答,繼續自顧自道:“都說婊子無情,其實她們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想做婊子的,或許也有天生不想走正途的,但到底是少數……”
她們大多要麽被賣,要麽被拐,要麽糟了難家破人亡……天下之大,何曾有她們的容身之處。
或許有人嫌她們髒,但人想活著,有錯嗎?
更何況原本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就好比那乾淨饅頭掉到泥溝裡,髒了,到底是誰髒?
饅頭?泥溝?
馬冰歎了口氣,“如果咱們不盡快找到張寶珠,她的結局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謝鈺看了她一眼,“我並沒有不喜歡她們,只是……”
他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在想該如何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但馬冰馬上接道:“只是從沒留意過,對不對?”
謝鈺微怔,竟沒有否認,“是。”
馬冰笑了笑,“大人表裡如一,已經很好啦。”
她轉身往後,指著遠處影影綽綽晃動的行人,面帶譏諷道:“你看,那些出入百花樓的嫖客中多有達官顯貴,白日的他們何等清高孤傲,視那些青樓女子為草芥,如汙泥糞渠,可一入了夜,不還是巴巴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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