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茶香隨著壺嘴飄蕩出來,滿庭的茶香。
“見過雷尊!”孔艽上前恭敬拜過。
雷尊和煦笑了笑,對著旁邊的石凳一指,又自顧自的拿起茶壺,滿上了面前擺放的茶杯。
孔艽會意,非常自然的坐到了雷尊身側。
同時他的余光偷偷打量起雷尊。
他的燭微之瞳已經能看穿造玄初期的手段,一切虛妄都無所遁形。
如此近距離看去,更是將這一縷雷霆所化的化身看得清清楚楚。
隻感覺耀眼的雷光在他瞳孔內閃爍,看久了,雙目有微微刺痛之感。
“竟然真是雷霆所化,造玄手段端的是深不可測!”孔艽暗暗心驚。
這還僅僅只是一具化身,就已經給孔艽些微的壓迫感。
可想而知,造玄真人的本體站在面前,他怕是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孔艽的打量,自然是瞞不過雷尊的,後者輕輕將孔艽的茶水推到他面前,調侃道:“別看了,這化身沾染了真魂意志,到時候傷著你。”
他的性子好像並沒有因為造玄有絲毫的改變,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
孔艽也不尷尬,笑著回道:“弟子只是好奇,造玄化身的奧秘。”
“無非就是真魂與天地交感所化,只能承載本體十之二三的意志。”
“這也是為什麽我沒有用化身降臨巫神殿的原因。”
“面對那邪仙殘念,用處不大。”
雷尊拿起茶杯,往嘴裡抿了一口,也不知道這雷霆化身到底能不能品出味來,反正孔艽看他一臉享受,似乎是能品出那茶中清香。
“原來如此。”孔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造玄真魂扎根於天地,自然有其神異。
真要體會其中奧妙還是要等自己造玄之後才行。
想到這裡,孔艽眸子一抬,望向了雷尊頭頂。
本來他只是隨意一撇,不指望能從這化身身上看到雷尊的氣運的。
沒想到屬於雷尊的氣運,同樣作用在了這化身之上。
雷尊的氣運在他被六壬真人重創之前,還有十分之一左右為白色氣運。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造玄的原因。
亦或是渡過那場劫難,令他氣運升華的原因。
眼下已經完全的步入了三等氣運行列,金燦燦的氣運,在他頭頂翻騰。
“氣運一道,真是妙不可言。”見此一幕,孔艽暗暗自語。
哪怕是作為雲紋碑的擁有者,孔艽都不知道雷尊氣運蛻變的真實原因。
他還以為眾生的氣運,自出生起就已經固定了。
除了自己之外,無法提升呢。
眼下雷尊氣運的變化,無疑否定了孔艽之前的想法。
“終究是好事。”孔艽也沒有過多深究。
反而讓孔艽比較在意的一點是。
他之前看到,蒼梧派掌生之上境界的修士,包括孔艽自己的氣運中,都攀附上了帶著劫難的殷紅。
然而孔艽當下去看雷尊的氣運時,並沒有看到那一抹殷紅。
無疑證明了,這一場疑是針對蒼梧派的劫難,並不會對已經是造玄的雷尊照成生命威脅。
這也是情理之中,造玄已經是仙人之下最高的境界。
“如今仙人不出的世道,能威脅到雷尊的存在,幾乎已經沒有。”
想到這裡,孔艽抬眼又看了一眼屬於自己的氣運。
那一抹殷紅依舊存在。
這種情況,在雷尊造玄之後,也沒有半點好轉。
和他有著同樣情況的,還有蒼梧派的諸多掌生,方才孔艽在青蒼殿特意忘了一圈,無一人例外。
“這證明,哪怕是雷尊已經造玄了,依舊無法在這次劫難中力挽狂瀾?”想到這裡,孔艽持著茶水的手掌微微緊了緊,又生怕把茶杯捏碎了,不得不收了力道。
雷尊哪裡知道孔艽在這片刻想了這麽多,見他沉默稍息,還以為是因為自己造玄,給他造成了壓力。
當下仰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溫和笑了笑,這才談到正事,紫色如雷霆的眸子和煦的看向孔艽:“可知道為什麽讓你過來嗎?”
孔艽在青蒼殿時,就從雷尊對滋神茶的態度,推測出他和長青真人八成是見過面了。
所以也不避諱,用茶水微微潤了潤嘴唇後,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句:“是因為長青真人?”
雷尊眼神明顯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怪不得你師尊都說,你不當蒼梧派下一任掌門太可惜了。”
“你真對掌門之位沒興趣?”
雷尊沒有直接回應,不過這段話,和直接回應也沒有區別了。
“弟子什麽性子雷尊還不知道嗎。”
“您看我從剛入內門到現在,有多少時間待在門派的。”
孔艽聳了聳肩頭,一副灑脫的模樣。
“弟子也想為宗門盡一份力,奈何逍遙慣了。”
“再說了,現在師尊也掌生了,還有幾百年陽壽呢,現在談下一任掌門之位為時尚早呢。”
孔艽所說,雷尊又怎麽會不知道。
隨著他造玄,掌門之位便更加不著急了。
只是對於孔艽的那散漫的態度,他頗有些頭痛。
門下弟子出了一個如孔艽這般驕陽般的天才,無疑是件大好事。
奈何他心思都在外界。
“要不是因為滄溟界之危,他怕是早就出了先雲界雲遊四方去了。”雷尊歎了口氣。
不過轉念一想,誰年少時不是如此,雷尊自己也年輕過。
當即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反而借著上面的話題說道:“我確實已經見過長青真人了。”
“果然。”孔艽露出果真如此的眼神。
“要不是造玄,我都不知道,青湖福地還隱藏著這麽一位人物。”
說道長青,雷尊臉色也浮現感慨,更多則是隱晦的喜意。
天齊已經有了一個往生真人。
青湖又有一位長青真人。
他如今也造玄了,面對滄溟界的進攻,把握自然就更大了,怎麽看都是好事。
不過雷尊話鋒突然一轉,似笑非笑的看著孔艽:“長青真人提過你,看來你們早就認識了。”
孔艽早就想好了該怎麽回應這話題,苦笑道:“在入青湖福地歷練時就與長青真人相識了。”
“只是長青真人不讓弟子透露她的存在,因而未告知雷尊,忘雷尊贖罪。”
雷尊說這些話可不是為了責怪孔艽,他輕輕道:“長青真人曾言,將我從鬼門關拉回的那一粒長生靈丹,是你用一件準仙器給她交換得來的。”
“這事要不是長青真人告知於我,你是不是不打算說了?”
“原來是因為這事啊。”孔艽這才明白雷尊叫自己入禁地的原因。
神情輕松了不少,理所當然的點頭回道:“弟子無法解釋長生靈丹的來源,自然是要瞞著您老人家的。”
雷尊輕輕拍了拍孔艽的肩頭,道了三個字:“有心了。”
看得出來,雷尊對於孔艽用準仙器交換長生靈丹的事頗為在意。
雖是話不多,但他也記下了孔艽的好。
先是從天齊帶回生骨還肉丹治愈自己雙腿,又從長青那裡用準仙器交換長生靈丹換了自己一條命。
怎麽看,都是自己欠孔艽的。
“待我出關後,為你煉製一件準仙器,剛好材料都是現成的。”
雷尊如此說道。
他現在已經有了準仙器長槍,與他非常匹配不用再換。
那從造玄煉傀身上煉化出來的兩份造玄材料,他也用不上,正好給孔艽用了,也算是物盡其用。
反正那造玄煉傀也是孔艽帶回來的。
“謝過雷尊!”
孔艽又鎮魂鈴不假,可準仙器這種東西,誰會嫌多。
孔艽也不客氣,笑容滿面的受了。
其實孔艽很想問,長青真人與雷尊到底談了些什麽。但雷尊不說,孔艽肯定不敢多問。
按照他的經驗來說,就是知道得越少,因果越少,越安全,他巴不得雷尊不說。
雷祖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孔艽看見他手指在茶杯上輕輕一碰,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片刻後,雷尊悠悠的嗓音在他腦海響起,這次他用的是真魂傳音。
“你曾經說,你有趨吉避凶的稟賦。”
“還記得你第一次從無盡海歸來時,曾警示過我,小心行事。”
“果不其然,在落霞山脈就遭遇了六壬出手,我險些身死道消。”
這事孔艽自然是記得的,不過雷尊這時候提到這事,就讓孔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還以為雷尊再問他的吉凶,頗為輕快的道:“眼下雷尊劫數已過,不用擔心。”
“說這些,可不是找你問我吉凶的。”雷尊搖了搖頭,雷霆凝聚的化身眉宇間帶著憂慮,望向了禁地的天穹。
“造玄真魂化於天地之間,與天地大道交感,已經能隱隱察覺到一些吉凶了。”
“此番造玄之後,心緒頗有些不寧。”
“蕪東怕是近期有大事發生。”
孔艽本來就打算跟雷尊提一嘴,自己看到的蒼梧派眾位掌生的劫難相了。
沒想到雷尊通過真魂,已經察覺到了一二分端倪。
這真好合了孔艽的心意。
直到雷尊問出那句:“這次找你過來,長青真人的事倒還是次要的。”
“主要是想問問,你既然天生就有如此稟賦,聽完我那一番話後,如何看待此事?”
雷尊的眸子定格在了孔艽臉上。
顯然孔艽上一次警示的成功應驗,讓雷尊對於他那能趨吉避凶的能力頗為認可,居然主動來問。
孔艽當即振奮精神,將雷祖閉關突破時,自己感應到的種種,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
當然,省去了雲紋碑和自己能看到氣運的部份。
“不瞞雷尊,在您突破期間,弟子確實察覺到了不對勁……”
孔艽花了一炷香時間解釋這件事,雷祖在此期間聽得十分認真,連杯中的茶水都忘了去飲。
“你是說,除了我以外,你在蒼梧派所有人身上都察覺到了劫難的氣息?”
雷尊問出這句話後,得到了孔艽肯定的答覆:“是的!”
這讓雷祖神情立時肅穆了下來。
如果單單只是他的真魂有所感應,他估計不會如此慎重。
現在孔艽的答覆,無疑讓雷尊更加篤定了自己真魂的感應,不是假的。
“這一劫,怕是針對我蒼梧派而來,非同小可。”
雷尊悠悠吐出一口氣息。
“這也是弟子擔心的。”
孔艽這時候將自己關於這次劫難的猜測娓娓道來:“雷尊,您覺得會不會那逃出巫神殿的邪仙殘念帶來的劫難?”
“亦或是界門開啟,滄溟界帶來的?”
“畢竟弟子殺了玉庭門和天香門這一代的頂梁柱,已經得罪了他們兩個真人,未必不會對我們蒼梧派搶先下手。”
說道自己的光輝戰績,孔艽也是有些發怵。
當時殺喬之徒和那文瑤時,是殺得果斷,殺得也痛快。
眼見著界門即將開啟,無疑會讓自己成為他們背後兩大真人記恨的目標。
雷尊對於孔艽的擔憂不慎在意,搖了搖頭,低聲傳音道:“要是滄溟界之劫,倒還好辦了。”
“界門開啟,一旦滄溟界造玄有所異動,天齊的往生真人、青湖的長青真人都會出手。”
“就怕不是滄溟界。”
“雷尊是說,是那邪仙殘念?”孔艽又問。
雷尊再次搖頭:“長青真人來時說到過那邪仙殘念。”
“它已然被往生真人重創,躲入了虛空內。”
“往生真人正拿著他白氏的鎮國仙器,到處尋它呢,躲都來不及,哪敢輕易現身。”
孔艽的兩個推測,都被雷尊接連否定。
孔艽一時間也是犯了難,眉頭緊鎖。
“不怕賊惦記,就怕賊是誰都不知道啊。”
但凡有一丁點線索,也好提前準備。
如今不只是孔艽感覺使不上力,連雷祖都為此事頗為煩憂。
“無需擔憂,一切有我。”
兩人看著面前的茶杯靜默半晌,雷尊臉上又布滿和煦笑容,似是在安撫孔艽:
“既然你都沒有從本真人身上感應到災厄的氣息,證明這次劫難還不能把我如何。”
“只要雷尊在一天,蒼梧派就不會有事。”
“你剛剛凱旋而歸,想必也乏了,回洞府歇息去吧。”
孔艽也知道,在這裡也想不出個所以然,輕輕點頭後從石凳上站起,對著雷尊行禮緩緩後退。
在這個過程中,雷尊叮囑了一句:“此事,你知我知即可。”
“明白!”孔艽瞬時會意,拱手作揖後,朝著禁地外走去。
這番在禁地與雷尊的交談,雖是沒有解決這次劫難的根本問題。
好歹是讓雷尊知曉了劫難的存在,也算是讓孔艽心頭一松,畢竟一個人扛著秘密的感覺可不好受。
“雷尊自有決斷,我只需要做自己該做的就好了。”
想到這裡,孔艽的身體已經穿過了禁地的屏障,出現在了外界。
孔艽還想著回去洞府,好好將俞仙期臨死前交給自己的虛魄經好好研習一番的。
只是他的身體還沒有來得及升空而起。
他的頭頂忽而出現異樣。
咻!屬於他的三等氣運雲團,在孔艽無意的情況下,自行從他頭頂浮現。
“咦!”孔艽被這意外的一幕吸引,發出一聲輕咦後,下意識抬頭看向那團氣運。
在他目光的注視下,他那團純金色氣運上正發生著恐怖的變化。
本來隻沾染了三分之一殷紅,代表了劫數的部分,正以一種讓孔艽頭皮發麻的速度朝著他余下的金色部分蔓延。
在孔艽目光定格在自己氣運上的不過三兩息功夫。
他的整個氣運,已經完全被殷紅填滿吞噬。
好好的三等氣運,而今再不看一丁點的金色,只有那紅得發紫的光芒在閃爍。
孔艽身體明顯僵硬了下來,看著那趨近於紫色的雲團,發出一聲宛若呻吟的呼聲:“大事不妙了!”
如今他這氣運的顏色,可比二皇子臨死前的劫數顏色,看上去還要恐怖。
無疑證明,這次的劫數,在悄然中朝著更加惡劣的方向發展了。
照這種劫數的強度來看,幾乎可以說,他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或者說,他這一半的霽月神魂沒有了生還的希望。
“怎麽會如此!”孔艽頭大如鬥。
顯然,這場針對蒼梧派的劫數,正以孔艽不知道的方式,變得更加凶險了。
“到底是什麽改變了劫數的強度?”
孔艽輕輕拍了拍腦門,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他修有太虛遊神,這一半神魂沒了就沒了,他也死不了。
就怕蒼梧派的其他掌生難逃此劫。
要是都是這種強度的劫數,孔艽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蒼梧派必定會從蕪東除名。
那些與他相熟的好友,陪他一路走過來的師兄弟也絕對活不了。
想到這裡,孔艽趕忙運起燭微之瞳,眺望宗門。
好在宗門內的掌門大能,還聚集在青蒼殿議事,他們頭頂的氣運,都被孔艽盡收眼底。
只是看到的一幕,更是匪夷所思。
不管是上官雨舟、皇甫五芹、皇甫英,還是東仙、滋神茶、庭言克的頭上,那些代表了劫數的殷紅,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
就好似整個蒼梧派的劫數,都聚集到了孔艽一人之上。
“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