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人馬已經備齊了,都是臣在錦衣衛裡挑選的精兵強將,當然,文吏佔了多數,主要是想帶他們去見識一下,畢竟如今這礦業風頭正勁,臣也算是他們的同行,說起來,臣那遼東礦業確實無法和他們相比,因而,想從中學一些經驗。”
張靜一很認真的樣子。
天啟皇帝道:“廣平府離此不遠吧。”
“不遠,若是輕裝出發的話,一日一夜就可到達。那是風水寶地,陛下,現在這廣平府……若是以當下的市值而論的話,已經價值十數億兩紋銀了。”
“這麽多。”天啟皇帝雖知道這廣平礦業現在風頭正勁,股票已經連漲了七八倍,這絕對是可以和鐵路媲美的奇跡。
可鐵路畢竟有著天然壟斷和技術上的優勢,這絕不是單憑一個礦石可比的。
天啟皇帝顯然並不知道,真金白銀和資產價格的區別,此時卻隻覺得自己被徹底的震撼住了。
一個廣平礦業……尚且如此,那麽天下有多少這樣的……
難怪那些人紛紛說,張嚴之經營有方,這他娘的真是一個人才啊。
張靜一這時道:“陛下,臣這邊……”
“且慢著。”天啟皇帝龍精虎猛的道:“朕與你同去。”
“啊……”張靜一故作驚訝道:“陛下也去,這不合適吧,何況那礦上……”
天啟皇帝道:“你去得,朕為何去不得,這是什麽道理。朕今日非去不可,你都準備穩妥了吧?無妨,宮裡有魏伴伴呢,朕和他打一聲招呼,反正距此也不遠,朕與你去去便來。”
張靜一’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好吧,臣……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果然,張靜一早就準備的穩穩妥妥了,一個中隊的生員,一百多人,帶的統統都是近身防衛的短槍,除此之外,還有數十個文吏。
這些人看上去不多。
可單以戰鬥力的層面來看,卻是很可觀的,一般的山賊和亂兵,都別想近身,除非遭遇到了另一支軍校的人馬。
天啟皇帝很快坐上了車。
只是張靜一本是自己坐車的,因而沒有給天啟皇帝預備車駕,於是,二人隻好同車而行,只是臨登車的時候,張靜一朝這一次負責隨扈的錦衣衛千戶劉文秀使了個眼色。
劉文秀立即會意,則朝遠處打了個手勢。
遠處早有人拿著望遠鏡張望這裡的情況,一看到劉文秀這邊的手勢,立即放下了望遠鏡,道:“陛下和恩師已經登車,照原計劃行事。”
一下子,這些人便各自散開。
…………
坐在車中,天啟皇帝道:“朕橫豎有些想不明白,廣平礦業怎麽就這麽值錢,早知如此,朕也該買一些他家的股,這世上難道真有高人,那張嚴之…倒是很有一手。”
張靜一笑著道:“陛下,張嚴之能得滿朝諸公,尤其是吏部尚書的讚許,可見他肯定是很有一手的,連臣也忍不住,想學一學他如何點石成金。”
天啟皇帝哈哈笑道:“張養浩此人,確實很有幾分眼光,當初廷推了他為吏部尚書,朕還有些不喜,不過現在看來,他倒是很有識人之明。”
隨著君臣關系的緩和,再加上一部分人變成看了急進的新政派,再加上這一次,張養浩對張嚴之的舉薦,倒是讓天啟皇帝對這個人,頗有幾分欣賞了。
“有這樣的人在,朕也可無憂了。”
張靜一笑而不語。
天啟皇帝張眸:“張卿,這裡關起門來,你我雖為君臣,實則也和兄弟沒有什麽分別了,你說實在話,眼看這張嚴之如此,你心裡是不是有些膈應,畢竟……這新政是你我君臣推起來的,如今,卻是他們大放異彩。”
張靜一很認真的道:“臣其實……還是有一些度量的。”
天啟皇帝微笑不語。
馬車徐徐而行,已是遠去。
…………
啪嗒……
有人手中的茶盞哐當落下。
才沒高興多久的張嚴之聽到了有人來奏報,此時卻一下子渾身僵硬起來。
從宮中出來,朝廷立即擬旨旌表。
朝廷那邊也很急,不少人都等著這旌表的旨意放出來穩住人心呢。
所以這旌表很快下來了。
陛下盛讚張嚴之敢為人先,勤懇經營,乃商中典范。
張嚴之接了旨,又是感激涕零的模樣謝恩,而後,紅光滿面起來。
總算心裡一塊大石落地。
差一點因為被那梁成進坑死。
梁成進雖然折了,可顯然,株連到此為止,而作為陛下旌表過的大股東,張嚴之便沒什麽擔心的了。
最重要的是,他也表現出了自己的分量,從此這天下,誰還小瞧自己。
看看……自己才剛剛遇到一些困難,這滿朝文武,不知多少人為自己求情嗎?
因而,張嚴之的心情,自是豁然開朗。
可現在……卻有人跌跌撞撞來奏報,說是陛下和張靜一,去了廣平府……
“他們去廣平府做什麽?”
“不,不知道……隻曉得……外頭都在瘋傳這個消息……”
“瘋傳?”張嚴之背著手來回踱步,他的臉色卻顯得極不好看,而後冷冷道:“何時去的。”
“一個時辰之前。”
張嚴之深吸了一口氣,從自己出宮的時間來算,等於是自己前腳出宮,後腳,陛下和張都督也就動身了。
“不對,既然是私訪,為何一下子,京城就傳開了,就算是要傳出消息,也不會有這麽快,怎麽就滿城風雨了呢?”張嚴之看著來人。
這人苦笑道:“怎麽傳出來的,小人就不知道了,只是知道,起初有人傳出消息,大家以為是流言,不過也有人……去宮裡打探,最後得出的結果是……陛下果然不在宮中,而張靜一……也音訊全無,還聽說……清早的時候,確實有小隊的兵馬調動。”
張嚴之打了個寒顫,他越發的焦灼:“他們這是要做什麽,是想做什麽?不對,不對,為何要去廣平府……”
他嘴唇顫抖著,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隨即他又安慰自己:“若是……當真有什麽企圖,這也不對,陛下才剛剛旌表我,對我讚不絕口,又何故,突然針對呢?”
猛地……
張嚴之駐足,他臉上殺氣騰騰,從牙縫裡蹦出了三個字:“張靜一。”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了。”張嚴之怒不可遏道:“此人在殿中,不敢反駁老夫,卻背後想耍陰招。”
“老爺……”
“立即備轎,我要去吏部,去吏部。”
………………
張養浩也還沒高興多久,緊接著,張嚴之便來拜訪了。
這令張養浩十分惱火。
拜訪就拜訪吧,大可以等自己下值之後,去私邸裡拜訪就是了。
偏偏來這吏部,還嫌老夫和你瓜葛不夠深嗎?
我乃吏部尚書,你張嚴之畢竟是個商賈的身份。
可他終究還是對來稟報的人道:“召來老夫的公房。”
很快,張嚴之便來了,張嚴之道:“賢兄……”
張養浩不客氣的道:“這不是私邸。”
這一句話,像下馬威,話裡有話。
張嚴之便連忙道:“張部堂,可聽到陛下和張都督出宮的消息嗎?”
“知道。”張養浩點頭:“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陛下歷來如此……私訪已是習以為常了。”
“可是他們去的乃是廣平府。”
“去廣平府又如何?”張養浩這時察覺到張嚴之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了,不過,他沒有戳破,卻是漫不經心的試探。
“為何去廣平府,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一定是張靜一在想辦法構陷學生啊,張部堂,這件事,不能等閑視之,若是無所做為,只怕要出大事。”
“能出什麽大事,他又能如何構陷你?”
“這……”張嚴之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表現,過於緊張,便勉強露出了笑容:“這個可不好說,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心中實在難安,張部堂……總要想想辦法才好。”
張養浩苦歎道:“為何總是這樣多事。”
這分明已有責備的意思了。
你給老夫製造的麻煩不少。
張嚴之心裡卻想,你得了我如此多的好處,現在還想脫身嗎?我多事?你若是不得那一大筆銀子,何來這些事呢。
當然, 這些話,他是不能說的。
張嚴之道:“此前他們拿了梁成進,現在又如此,顯然……是有的放矢,所以我才擔心,張部堂……事情一旦有變,到時急轉直下,可就不好收拾了。小人只怕也要準備動身,趕往廣平府了,只是張部堂這兒……也請一定想辦法。”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態度。
這言外之意是,我先去收拾局面,你隨意。
只是這其中,也難免會有幾分威脅的意思,大家畢竟是一條船上的人。
眼看著張嚴之匆匆而去。
張養浩皺著眉,他現在突然發現,可能別有什麽隱情。
不會吧……不會真牽連到老夫頭上吧?
於是思來想去,起身:“來人……備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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