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便是成千上百的銀光閃耀,在這片黑夜裡宛如漫天繁星般璀璨至極。
但與“繁星”相對的,卻是一片如同黑幕般的光華。
空氣裡,陡然爆發出一連竄的“叮叮”聲響。
但是下一刻,伴隨著一聲宛如爆炸般的巨響之後,漫天繁星陡然一散,一道身影踉蹌後退。
那比周圍的昏暗環境更加深邃幽暗的黑色華光,則是趁機再度進逼。
“火式.曜日墜焰。”
一聲嬌喝聲緊接著響起。
如流星般墜落的一道火光,自上而下的猛然墜落,狠狠的斬在了那進逼的黑色光華上。
當焰光斬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間,火光頓時化作熊熊燃燒的烈焰,自左右兩邊燃起,宛如地平線上正逐漸升起的驕陽一般。
熊熊燃燒著的火焰,成功阻擋住了黑色光華的進逼。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這片充滿魔氣的大地上糾纏著、廝殺著。
同時,也照映出了宋玨那堅毅的神色。
以及在她身後,泰迪、石破天、許毅等三人那或疲憊、或痛苦、或驚慌的不同臉色。
“走!”
宋玨低喝一聲,強忍著這一瞬間大腦傳來的強烈刺痛感,迅速後撤著。
幾人根本不敢作絲毫的停留,只能趁著地面上熊熊燃燒著的烈焰暫時阻隔了黑幕的進逼,然後立即離開。雖然他們都知道,這種手段根本就阻擋不了多久,但在尋到解決問題的途徑之前,能拖得了一會是一會。
“砰!”
空氣中,猛然傳來一聲劇烈的音爆巨響。
眾人聽到聲音回望之時,卻只見到不遠處那如黑色幕布般的光華,莫名的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破洞,其聲勢之猛烈所擊毀的並不僅僅只是那片黑色的光幕,同時還有地面上已經逐漸成勢了的火海。
一道裹挾著巨大氣流的威猛聲勢,正朝著四人飛射而至——眾人回望的這一瞬間,這道聲勢強烈的氣流已經臨近到眾人的面前,他們的面頰甚至因為氣流的衝擊而產生了隱隱的刺痛感。
那是一杆長槍!
通體漆黑如墨的長槍!
面對這杆破空而至的長槍,宋玨等人的內心瞬間都產生了一種避無可避的恐慌念頭。
這一瞬間,他們的手腳屆時冰冷無比,仿佛一身血液與思維都被徹底凍結,根本產生不了任何其他的念頭。
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已經被徹底嚇傻了,只能乖乖等死。
“啊!”
石破天發出一聲怒吼。
他的皮膚微微泛紅,有蒸汽從毛細孔裡冒出。
但因為他的這一聲吼叫,其他三人身上那種血液和思維都被凍結的感覺,也陡然一消。
只見石破天在這一聲怒吼之後,身形前衝,右臂壯大了一圈,眾人甚至能夠清楚的看到這條手臂上那虯結著的青筋。爾後便是石破天揮刀而起,刀鋒狠狠的劈在了如墨長槍的槍尖上。
沒有什麽絢爛的光華。
但卻有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大聲響,以及刀鋒與槍尖碰撞之後所產生的狂暴氣浪。
在這股如同核爆般的衝擊氣浪下,臉色蒼白、氣息虛弱的許毅當場就被震飛出去,噴吐而出的鮮血甚至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如同風景線一般的拋物線。
不過他恐怕也很清楚,若是在此處昏厥過去的話,恐怕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因此哪怕頭暈目眩,渾身如同骨碎般的刺痛,他卻也在摔落到地後,依舊掙扎著爬了起來。
泰迪和宋玨兩人,雖然沒有許毅這般狼狽慘烈,但情況卻也沒有好到哪去。
兩人同樣在這股狂暴氣浪衝擊下,
根本站穩不了身子,連連後退。不過好在這兩人沒像許毅那般直接就被掀飛出去,所以免去了還要受到一次撞擊地面的二次傷害。可只看這兩人那蒼白至極的神色,以及萎靡得近乎要熄滅了的氣息,就可以得知這兩人狀況同樣非常的糟糕。
但要說承受住最大傷害的,卻要屬直面這一槍之力的石破天。
他右手上那道已經漸漸愈合的傷口,當場就迸裂了。
鮮血像是不要錢的一般從他的傷口處噴灑而出。
而且身上的衣物,更是在這股強風衝擊下,當場就爆裂成無數的碎布,也因而讓他露出滿是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疤的身軀。
可哪怕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石破天實際上也依舊沒有成功的擋住這一槍,從槍尖上不斷施加過來的巨大力量,讓他的右臂不斷的顫抖著,甚至那股強大的力道還衝得他的身形在不斷的後撤著——哪怕石破天已經將雙腳如扎根般的狠狠刺入這片大地,卻還是被壓得在地面上犁出了兩道凹痕。
石破天知道,再這麽被壓下去,一旦自己右臂酸軟的話,這柄長槍就會貫穿自己的身軀。
所以沒有絲毫的遲疑,石破天將手中的斬刀偏斜了一寸。
槍尖一滑,瞬間便擦著刀身飛了出去。
而石破天也立即借著這股衝勢力道,讓自身後撤,哪怕因此被卷動的氣流震傷,甚至半邊身軀都被劃出密密麻麻到足以讓人產生密集恐懼症的傷痕,也好過當場被這杆破空而至的長槍貫穿身軀而死。
“咻——”
直到此時。
破空而至的長槍所引發的破空聲,才姍姍來遲。
而在破空聲中,石破天連退五步。
第一步,他那膨脹得有些不像話的右手手臂開始縮小。
地面上也被他踩出一個深不足一寸的腳印。
第二步、第三步,他的右手臂終於恢復到常人大小。
但地面上卻是多了兩個三寸深的腳印。
到了第四步,他的右手已經耷拉垂落,臂骨盡碎,甚至就連手中的重刀都已經握不住。
而地面上,足印深有五寸以上,已經是整隻左腿的膝蓋以下部分都徹底沉入地面。
第五步。
落足的腳印已經震裂了周圍的地面。
石破天臉色一白,噴吐出一口近乎於黑色的鮮血,氣息萎靡,仿佛隨時都會死去一般。
他的境界,跌落了。
這一刻,在場幾人方知,剛才石破天出手時所彰顯出來的異狀,乃是他動用了自身的法相之力——大多數武修,在踏入凝魂境化相期的時候,都不會像道宗或者佛門子弟那般,會凝結出一個類似於分身一般的法相,而是會采用比較傳統的古修方式,將內心觀想轉化的法相融入自身,從而大幅度的強化自身的身軀。
尤其是淬煉自身走寶體修煉路數的武修,更是如此。
而石破天的法相,就在剛剛那一瞬間的交鋒中,被徹底打碎了,雖眾人不知道他是否有修煉什麽特殊的寶體,但法相被打碎這一點,就算他有修煉什麽寶體此時也已經被打破了,境界不跌落那才是怪事。
“踏——”
“踏——踏——”
沉悶的腳步聲,突然在眾人的耳側緩緩響起。
所有人側頭而視,便將一名身穿黑色明光鎧的中年男子,正緩步踏過熊熊燃燒著的火焰,向著眾人的方向走來。
在火海的映照下,這名中年男子身上的明光鎧讓人感到有一種烏黑明亮的奇異光澤。
宋玨等人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絕望之色。
“不……不……”
許毅的神色,已經徹底崩潰了。
他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竟是慌不擇路的掉頭就跑,甚至居然還將本命飛劍召喚出來,直接翻上飛劍想要禦空逃遁。
“別!”泰迪轉頭望著許毅,急忙喝聲阻止。
但已經徹底崩潰的許毅,根本就聽不進任何的聲音。
其他三人只能看著他,禦劍飛空而起,然後在離地不到三十米的位置,陡然被肉眼可見的黑色魔氣所吞噬覆蓋。
空中,只聽到淒厲的慘叫聲響起。
數秒後,便是一具渾身失去水分、如同乾屍一般的漆黑屍體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宋玨、泰迪、石樂志都不由得歎了口氣。
但臉上浮現出來的哀戚之色,卻也並非作偽。
他們幾人自然看得出來,許毅的精神崩潰是一個原因,但更多的原因卻是他已經被魔氣侵蝕得太過嚴重了——事實上,早在兩天前,許毅的飛劍都被腐蝕汙染,徹底與他的本命飛劍斷開聯系的那一刻起,他的神海就被魔氣侵蝕了。
四大劍修聖地都鄙夷三才劍閣的地派禦劍術,並非沒有理由的。
劍修與本命飛劍的聯系是最為緊密的,自本命飛劍誕生以來,便一直是以心血喂養,所以精神聯系也是最牢固的。
而三才劍閣地派的特殊禦劍術,雖說另辟蹊徑創造出了一個新的禦劍術體系,但實際上卻是通過本命飛劍作為中樞來連接其他飛劍——這種做法就好像分魂術一樣,將自身的神魂分裂形成兩個神魂——等若是將一份精神烙印分裂成好幾分,然後打入不同的飛劍裡,只有這樣才能夠將這些飛劍如同本命飛劍一般收納在神海裡。
但修士的精力是有限的,精神烙印也好、心血也好、神魂也好,都是有一個極限的,所以這種分裂技巧並非不行,只是需要付出比其他劍修數倍以上的精力和時間去進行溫養。若是溫養得好,那自然不用多說,若是溫養得不夠火候,那麽這些也被打上了精神烙印的其他飛劍,便會成為一個突破口。
許毅溫養的火候如何不去說,但至少這一次在葬天閣這裡,他的確是栽了。
當他的十八柄飛劍都被腐蝕汙染,與他的神魂斷開精神烙印連接的那一刻起,魔氣就已經侵入了他的神海,開始對他的神魂與精神進行汙染了。
若是能夠逃離這裡,許毅自然也是能夠通過休養來拔除和淨化神海的汙染。
但很可惜的是,他沒能在精神崩潰前逃離這裡。
所以,他瘋了。
也死了。
深吸了一口氣,泰迪持槍站了起來:“他現在手上沒了兵器,我應該可以與他僵持一會。……你,帶著破天離開。”
宋玨抬起頭,一臉詫異的望著泰迪:“你在胡說些什麽。”
“破天已經沒有戰鬥力了。”泰迪歎了口氣,“之前你的傳音符亮了,雖然沒有聲音傳出,但我們都知道,你求援的朋友來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也不想死戰,但我若不死戰的話,你和破天都會死在這裡。”
“那我們一起聯手。”宋玨也掙扎著站了起來,“我也還有一戰之力的。”
“然後一起死?”泰迪輕笑一聲,“沒這個必要。……你只要跟你的朋友匯合,你和破天都可以活下去。我們這次的行動失敗了,所以沒必要讓我們所有人都葬送在這裡。”
“嘿,帶上我這個廢人也沒意義。”石破天突然插話,“我還有一顆逆命丹,宋玨你自己走吧,我們兩個可以給你爭取最少一刻鍾的時間。……不過之後,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運氣了。”
泰迪望了一眼石破天,然後並沒有阻止對方的舉動,而是笑道:“聽說愛笑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太差。我想宋玨的運氣肯定不會差到哪去的。”
“有道理。”石破天竟是難得的點了點頭,“你如果能夠成功的逃離這裡,記得給我們報仇。”
“嗯。”泰迪點了點頭,“如果仇人的實力太強的話,你也不用擔心,把這件事和仇人的信息告訴我師父,我師父便會為我報仇了,不用你出手。”
他們彼此都是驚世堂執行圈有名的強者,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在玄界執行任務。
尤其是泰迪和石破天兩人,更是同一個隊伍裡的成員,只是之前在萬界執行任務時,出了一些問題,小隊成員折損嚴重,才會補充進許毅和宋玨兩人。
所以這一次在葬天閣這裡執行任務,卻遇到如此情況,哪還會不知道他們是被卷入內部派系傾軋的鬥爭了——他們的實力很強,是自身所在派系的戰力保證,對其他派系已經產生非常強烈的威脅,所以有人不守規矩的做了一些手腳,試圖打掉他們這支隊伍,來降低他們所在派系的影響力。
所以石破天和泰迪說的報仇,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只是這兩人,沒弄清楚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誰罷了。
所以整支小隊的最後四人都葬身於此,泰迪不甘心。
他希望石破天能夠活著離開,然後把仇人揪出來,給他報仇。
但石破天卻也清楚,如果他和宋玨一起逃的話,很大概率就是泰迪白死,所以倒不如他和泰迪都留下來死戰,給宋玨提供一次逃生的機會。
“來了!”
宋玨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泰迪卻是猛然低喝一聲。
只見那名身穿黑色明光鎧的中年男子,毫無征兆的就突然朝著泰迪等三人衝了過來。
他雙腿甚至沒有彎曲,也不見任何借力的動作,但整個人就如同炮彈般轟了過來。
其速度之快,完全超越了正常人的動態捕捉能力。
若是泰迪和石破天都處於全盛時期,自然還是能夠勉強招架應對的。
但此時此刻,兩人的狀態都極為糟糕,所以哪怕肉眼能夠捕捉到對方的一絲身影軌跡,但徹底變形的動作則顯然不可能做出任何應對的動作。
“咻——”
一道虹光突然橫掠而過。
破空聲緊隨其後的猛然響起。
“轟——”
但在破空聲響起的同時,便是劇烈的爆炸聲緊接著響起。
大地,在顫抖。
一道寬度足有五米的巨大溝壑,橫亙在穿戴著明光鎧的中年男子和泰迪等人之間——溝壑的一端,便在黑鎧中年男子前面一毫米的位置,只差一點點便將能其卷入其中。哪怕其他人沒有親眼看到,但從這一毫米之差的距離上,卻是能夠看得出來,這名中年男子的直覺有多麽可怕了。
溝壑之中,有森然的劍氣彌漫著。
幾聲腳步聲,在幾人的側方響起。
兩男一女三道身影,緩緩出現。
盯著其中一道身影,宋玨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驚喜交加的神色:“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