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再想要逃走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黑色的劍氣,猛然破空而出。
劍氣的速度之快遠超他的想像。
幾乎是他轉身到一半的時候,黑色劍氣就已經將這名紫雲劍閣的中年男子斬成兩瓣——並非是腰斬,而是由上至下的一道豎斬,徹底將其肉身斬殺。
爾後在對方體內的神魂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前,石樂志已經站在了紫雲劍閣中年男子的神魂旁邊,伸出一隻滿是黑色魔氣環繞的右手,直接抓住了對方的神魂。
“啊——”
痛苦的尖叫聲響起。
但石樂志並未松手,而是始終緊緊的握著,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這道神魂不斷縮小,直至最後化作一顆白色珠子。
從這顆珠子上還是能夠感受到一些靈識的存在,但與其相關如記憶、情緒等一切其他則全部消失了,就仿佛是如同新生兒的白紙一般純淨。
石樂志拋了一下手中的珠子,然後便將其直接拍入身旁懸浮著的一柄泛著紫色光澤的長劍裡。
然後她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左右兩個方向。
霍安和林錦娜兩人並沒有一起逃跑,而是一左一右的從兩個不同的方向逃跑,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抗爭的心思,而且還毫不猶豫的將這逃生機會丟給了運氣來進行裁決——畢竟石樂志只有一個,但他們卻有兩個人,所以誰會成為石樂志的追殺目標,這真的是一件相當考驗運氣的事情——由此可見其心中的絕望。
不過不管是林錦娜還是霍安,內心都深信著石樂志第一個展開追殺的人必然是對方。
在霍安看來,石樂志乃是女性,而且還自稱是蘇安然的夫人,那麽她肯定是需要一具女性的軀體,而在場的人裡只有林錦娜是一名女性,而且還是屬於那種相貌絕美、身材絕好、氣質絕佳的類型,簡直就是“舍我其誰”的典范。
但在林錦娜看來,霍安是一名儒家弟子,而且還是他設伏困住了石樂志,此次針對蘇安然的一切行動又是他主導的,背後更是牽扯到窺仙盟,所以按照仇恨值來算,怎麽都是霍安拿大頭,石樂志沒理由去為難她這種小人物才對。
“之前實在太過衝動了,導致浪費了兩道靈識,實在太可惜了。”石樂志很是惋惜的歎了口氣,“不過……既然之前讓我的孩子無法誕生的事你們都有份,那你們就一個也別想跑了。”
足尖輕點。
也不見石樂志如何用力,但她整個人卻是如同鬼魅般飛掠而出。
大量黑色的魔氣從她的身上爆發而出,化作了一柄又一柄的黑色飛劍。
這些飛劍以驚人的速度向前掠去。
而石樂志,則是突然縱身一躍,然後踩在這些飛劍上。
當她操縱著蘇安然的身體在一柄飛劍上一踩,被踩中的飛劍頓時就會化作一道黑霧包裹住蘇安然的身體,然後隨著黑霧的消散,蘇安然的身體也會跟著消失,之後稍前方位置上的飛劍上空,蘇安然的身體則會從一片彌散開來的黑霧中出現,落足點恰好又是一柄黑色的飛劍。
之後,便又是重複踩中飛劍、黑霧包裹身體、身形消失、於更前方彌散開的黑霧顯露身形、落足點又是飛劍的循環步驟。
看起來就仿佛是蘇安然在不斷的瞬移一般。
突然產生的毛骨悚然感,讓霍安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瞬間亡魂大冒。
他看到,自稱石樂志的蘇夫人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著自己逼近。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來追我!”
霍安心中瘋狂咒罵。
他並非劍修,無法禦劍飛行,所以逃跑的速度算不上多快。而且他也不是道基境儒修,無法利用大道法則的力量做到類似於言出法隨的效果,因此相比起林錦娜而言,他的速度落在石樂志眼裡甚至可以說跟烏龜在爬沒什麽區別。
霍安自己也是知道這一點。
只是在他看來,石樂志去追擊林錦娜的幾率要高得多,所以他之前也並未動用自己的底牌。
但此刻,看到石樂志居然是在追擊自己,霍安就已經明白,如果自己還不動用底牌的話,那麽他恐怕就真的走不掉了。
只見霍安扯下腰帶上系著一個小袋子,然後從裡面掏出了一張符篆。
這張符篆的承載物並非黃紙,而是一種類似於木質的材料。
但尤其奇怪的是,這張符篆被折疊成了一個三角形。
三角形的正反面各畫著一個不同的符文,代表意思恐怕也只有霍安自己才清楚。
符篆此物,乃是道家手段,而正常情況下,儒家弟子是不可能使用道家物件,因為這與他們的本性不符,若是使用道家物件的話便很可能會導致自身的浩然正氣受損,有可能引發實力下降的情況。
但此時此刻,面對生死存亡之際,霍安顯然已經顧及不了那麽多了。
比起當場死亡而言,實力或是境界下跌的損失,根本就不算什麽。
一道熾熱的烈焰,猛然從符篆上燃起。
只是一個呼吸間的功夫,這道符篆就化作了飛灰。
霍安握住這些飛灰,然後猛然朝著身後一揚,所有的飛灰就像是被風吹拂起來的灰燼一般,飄向了石樂志。而霍安的速度,在這一瞬間卻是提升了足足一倍,幾乎是化作了一道殘影,迅速和石樂志拉開了距離。
再一次從半空中落下,踩在黑色飛劍上的石樂志,這一次卻並沒有身形消失,反而是看著正飄散向自己的飛灰而皺起了眉頭:“道門金灰?……真是惡心的玩意。”
石樂志附身著的蘇安然,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
她隨手一掃,周圍懸浮著的所有黑色飛劍迅速聚合到一起,然後化作了一條黑色的長龍。
黑龍沒有任何停留,直接就迎著飛灰衝了過去,一頭撞在了飛灰上。
下一刻。
宛如天雷地火一般,一連串的轟鳴炸響在飛灰與黑龍之間響起。
隱約間,甚至還有燒灼般的滋滋聲。
飛灰與黑龍,正以某種尋常修士根本無法理解的力量相互碰撞著、抵消著,兩者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飛灰是成片的消散,就好像是被空氣淨化了一樣;而黑龍則還是不斷的縮水變小,甚至就連顏色也在不斷的變淡。
“斬!”
恰在這時,石樂志再度冷喝出聲。
一道紫色的劍芒一閃。
黑龍與飛灰兩者當即徹底湮滅。
而石樂志也沒有停留,揚手拋出手中的紫金色飛劍,一躍踩落,頓時化作一道紫色劍光飛射出去。
這一次,石樂志的速度比之前又要快了一倍以上。
而且因為是直線飛行的緣故,她的速度還在不斷的提升中,轉瞬間便又一次追上了霍安。
眼看石樂志越追越近,霍安的臉上露出一絲決然的猙獰之色。
他又一次伸手從自己的儲物袋裡拿出一件東西。
這一次,他手中拿出的是一個木盒。
盒內有一柄只有一寸左右長度的木劍。
木劍相當迷你。
但當木盒打開的瞬間,一股極為恐怖的凶厲氣息,猛然噴發而出。
“呵。”感受到這股氣息,石樂志卻是突然笑了起來,“你一個儒家弟子,儒家手段沒見到多少,壓箱底的保命底牌不是道門手段,就是劍修手段。……哈,你到底是儒家弟子還是道門弟子,亦或者是劍修啊?”
“只要能夠殺了你,不管是什麽手段,都是好手段。”
霍安冷哼一聲,也不再逃跑。
他當著石樂志的面伸手拿出那柄木劍,但臉色卻是在右手觸碰到木劍的那一瞬間變得異常蒼白,面露痛苦之色,而且他的右手更是突然就好像被利器割傷一般,出現了無數道密密麻麻的細碎傷痕。
鮮血瞬間飛濺而出。
但霍安卻依舊堅持著拿出這柄木劍,他的臉上露出了癲狂之色:“就算無法殺了你,也絕對足以重創你了!”
揚手。
扔劍。
木質的飛劍,轉瞬間就徹底變成了猩紅色,濃鬱的腥臭味瞬間彌漫而出,甚至隱隱間居然有自成一界的趨勢,周遭的區域正以驚人的速度迅速被猩紅色的霧氣所彌漫。
霍安強忍著右手傳來的刺痛。
在血霧彌漫開來的瞬間,他便已經向後撤離,躲開了血霧的覆蓋范圍。
不管是之前的符篆也好,還是現在的木劍也好,都是他自加入窺仙盟後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收集來的保命底牌。這次一口氣用掉兩份保命底牌,要說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只是此刻他已別無選擇,與其死在這石樂志的手上,還不如殊死一搏,說不定還能趁著對方尚未徹底恢復的狀態覓得一線生機。
看著血霧徹底將石樂志吞噬其中,霍安的心中沒來由的產生了一絲快感。
不過這種精神亢奮的快感未能維持多久,他就感到周身穴竅猛然產來一陣刺痛感。
這讓霍安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
他知道,反噬來了。
他主修的乃是儒家功法,而這儒家功法首重便是講究一個心存正氣。
霍安有沒有正氣?
那肯定是有的,否則的話他也無法修煉到如今的修為境界。
只是,如今他不僅動用了道門手段,還動用了殺氣如此強烈的特殊法寶,這一切顯然都違背了他當初立下的“正氣誓言”,因而受到功法反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幾乎是一瞬間,他的氣息就羸弱不少。
霍安的臉色也不由得難看起來。
這一次,修為境界大跌,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此前他已是凝魂境鎮域期,能夠演化出一個領域,算得上是能夠坐鎮一方的強者。但沒想到,這次反噬之後,他的修為竟然跌到了凝魂境聚魂期,若非他當初凝練的第二神魂非常完善穩固,恐怕此時他的境界甚至要跌回本命境。
但一想到,此舉能夠重創乃是擊殺勁敵,他的內心依舊一陣火熱。
“你好像很開心?”石樂志的聲音,自血霧之中響起。
原本面露興奮之色的霍安,神色頓時一僵:“不……不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的。”石樂志笑道,“封煞凶劍,這是當年我大師姐玩剩的手段了。……你的想法很好,但就是讀書讀得腦子都讀壞了。對付其他人的話或許此舉的確能夠重創乃至擊殺對手,但你明知道我身上魔念深重,居然還敢對著我用封煞凶劍,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了。”
血霧陡然傳來一陣滋滋聲,就好似某種物質受到了腐蝕,又好似冷水終於煮沸。
先是血霧變暗,緊接著便是大量的黑氣從血霧裡透出,如病毒一般的快速將血霧感染、染黑,最終變成了一團不斷擴散著的黑色霧氣,一如石樂志之前剛蘇醒那般,邪氣魔念的氣息極為深刻。
霍安的臉上,終於露出徹底絕望的神色。
一抹紫光,自黑霧之中亮起。
下一刻,紫色的劍芒便撕碎了黑色的霧氣,然後直接貫穿了霍安的身軀。
幾乎是在紫色劍芒貫穿霍安的身體同時,他整個人便炸成一道血霧,所有的血肉、髒器徹底化作了齏粉。
石樂志的身形,自黑霧中邁步而出。
然後她也不怕鮮血沾身,右手猛然探入霍安炸散的血霧裡,從中撈出一道渾渾噩噩、尚未清醒過來的慘白色虛影。
驟然傳身的刺痛感,讓霍安的神魂陡然清醒。
“不,不……你不能殺我,我的師父是……”
“你的師父是誰都和我沒關系。”
石樂志一臉淡漠的說著,手上環繞而出的黑色霧氣則化作幾道黑色的尖錐,直接刺入霍安的神魂裡。
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霍安的神魂就再一次變得呆滯起來,然後很快雙眸也失去了神采。而這還不是結束,他的神魂也很快就開始縮小變形,先是雙腳消失,然後是雙手,接著整個身軀便縮入頭顱,然後頭顱也開始漸漸縮小,直至最終變成一顆純白色的珠子。
這是一道純粹的靈識。
不帶任何的情緒、心念、脾性等雜質,就只剩下對世間最懵懂的好奇與求知欲。
石樂志再一次將珠子拍入到屠夫裡。
這一刻,屠夫上散發出來的那抹靈動,變得更加的清晰。
它自身的意識,似乎已經徹底蘇醒。
“嗯,還差一點點。”石樂志笑了笑,然後她的目光便落向了遠方。
林錦娜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石樂志的視野裡。
但她並不在意。
因為早在之前追殺林錦娜進入兩儀池並且中伏時,她就已經在林錦娜的身上留下一道邪念,這樣不管林錦娜跑到哪去,她都能夠感知到,這也是為什麽當林錦娜和霍安兩人分頭跑的時候,石樂志會選擇追殺霍安而不是林錦娜的原因。
“夫君說得對,小孩子才會做選擇題,我們大人就應該選擇全都要。”
石樂志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手中的屠夫:“再忍耐一下哦,你馬上就可以真正的蘇醒了……到時候,夫君一定會非常高興的,畢竟這是我和夫君之間的第一個孩子。”
石樂志的臉上,露出一抹潮紅。
她整個人,因興奮和激動而導致身體顫抖起來。
只要一想到屠夫真正的誕生,還有蘇安然事後興高采烈的模樣,她內心的激動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對了,除了屠夫,我還可以再給夫君一個驚喜。”似是想到什麽,石樂志的雙眸陡然間變得更加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