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裡靠近海邊的關系,所以向來是由碧海氏族負責維護。
不過由於只有幻象神海開啟時,這裡才會有人坐鎮,所以碧海氏族也不可能在這裡浪費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所以只有等到幻象神海開啟時,才會委派一名大妖過來坐鎮——事實上,如果不是每次幻象神海開啟時,總是會有家長來接送,碧海龍王甚至都不想讓一名大妖在這裡浪費三個月時間。
今年負責坐鎮的,是一名蛟龍大妖。
蛟龍,雖與蜃妖一樣,都是從龍。
但是蛟龍的誕生故事可不像蜃妖那麽美好。
後者是真龍自天地間誕生時伴生的原始從龍,也因此這一類從龍都被尊稱為祖龍;而前者則是蛟蛇得到龍血後,長角蛻變的物種進化。所以哪怕都屬於從龍一族,但是檔次上就要比蜃妖低許多。
獨角,便是這一次負責坐鎮渡口的蛟龍大妖。
他坐鎮幻象神海的次數已經很多次,可謂是經驗非常豐富,就算是閉著眼睛都知道流程有哪些,根本就不可能出錯。
可是這一次,他的心情卻顯得非常鬱結。
因為渡口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太一谷王元姬。
如今修道界最能鬧騰的四個人之一。
她來到渡口已經有六天了,來了之後就一直站在岸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
獨角一開始見到她似乎不是鬧事的,所以也就沒有搭理她,當然也沒有出面——他與王元姬雖然種族不同,但從修為輩分上而言,怎麽也算是前輩,所以既然後輩沒有來拜訪,他這個做前輩的自然不可能先出面迎接,那丟臉的就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妖盟了。
雖然獨角也有些好奇王元姬的來意,但是讓人去秘密打聽都沒有結果後,他也就作罷。
直到昨天,他的兒子黑蛟過來後,把龍王的意思一說,獨角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出乎預料。
但是不等獨角做好應對措施,王元姬已經先一步鬧事了。
“你是說,王元姬把所有人族修士都集中起來了?”獨角望著前來稟報的下屬,沉聲問道。
“是的。”那名下屬修為不強,也就只是化形境——人族將這個境界稱為通竅境——而已。
這個境界在妖族的社會群體裡屬於比較尷尬的境界。因為妖族不像人族,天生就有七竅,所以妖族在這個境界修煉進程,就是讓自己真正的、徹底的脫離妖怪的形態,這是一個水磨工夫,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
哪怕就算像青玉這樣吃了化形丹,也同樣需要打磨和淬煉自身的妖氣。
所以在某些特殊時期——例如幻象神海開啟的時候——妖盟便會征召一些化形境的妖怪,來負責一些跑腿工作。當然事後也是會給予這些妖怪獎勵,從化氣丹、化妖丹到化形液、化形丹不等。所以每到這類時期,總會有許多妖怪搶著“應聘”這份工作,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屬於油水比較豐厚的工作。
此時,獨角在聽完匯報工作之後,他的臉色就變得有些無奈了。
“父親,這……”
“王元姬雖然很會鬧事,但她不是真的蠢。”獨角像是講了個什麽笑話,然後又很快搖頭失笑,“也是,如果真的是個愚蠢的人,也不可能修煉到這等境界。她與她那幾個師姐一樣,都不是一個好招惹的人。”
“那我們……沒什麽辦法?”
想了想,獨角又問道:“大日如來宗的態度呢?”
這一次人族修士來了大概一百人,其中大日如來宗佔了三分之一,算是人族修士裡規模最大的。
“他們……好像非常配合?”
“那看來我們是真的沒辦法了。”獨角搖了搖頭,“王元姬沒有讓我們妖族的人也留下來,我是不方便出面的。而且就連十九宗的長輩都沒出頭,我們就更沒有資格插手了。”
想了想,獨角搖搖頭:“告訴龍王陛下,我們這裡是沒辦法做什麽小動作了。這次大荒溫家做得太過了,整整三十名人族修士葬身在秘境裡,其中還有十九宗的弟子,接下來我們恐怕會非常的被動。”
“公主讓龍鴉帶人去幫忙了,應該沒有任何活口和證據。”黑蛟緩緩說道。
秘境裡的殺戮,基本算是一條半公開的潛規則。
只要進了秘境裡,哪怕就算是同門相殘,都不會有人開口說什麽。
但是前提是,你必須把事情處理得乾乾淨淨,不會留下任何證據與把柄。
妖盟與人族之間的關系,一直都非常緊張,尤其是當年人族那邊是以武力交鋒強行要求妖盟開放幻象神海秘境的,所以其中的利益糾葛等問題,非常的複雜與麻煩。因此妖盟和人族修士在幻象神海秘境的深處互為對手廝殺,也算是雙方彼此默認的潛規則,只不過一直以來雙方都非常的克制,不會讓這種矛盾和衝突升級。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管是妖盟八王氏族還是人族十九宗弟子,都幾乎不會對彼此的核心子弟下殺手——至少在幻象神海秘境裡,種族之間的衝突與矛盾都不會太激烈。
原因無他。
首先第一點,幻象神海秘境畢竟是一個安全系數極高的秘境,幾乎不可能出現危害到這些天資橫溢的核心子弟的情況,而且能夠被宗門重視的這些核心子弟,他們身上都會有宗門高層賜予的保命底牌,不太可能輕易隕落。
而其次則是,幻象神海秘境對於進入者有著非常嚴格的修為限制,這就導致進入秘境裡的修士實力有限,這種情況就算彼此雙方打出真火,往往也很難殺得死對手。而另一方面,這種打出真火的激戰,卻也可以成為彼此的實戰經驗,讓他們獲得極大的成長,算是一種喜聞樂見的局面。
至於未來的成長以及以後在其他秘境裡鹿死誰手,那就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但很可惜,這一次的情況卻截然不同。
“這一次……確實有點過火了。”
“大荒溫家的人都是瘋子。”獨角搖了搖頭,“算了,不操心這些了。……黑蛟,為父我是沒希望了,但是你一定要讓獲得一滴真龍血,成為真龍!”
“可是父親,如果我成為真龍的話,姓氏……”
“敖姓有什麽不好的嗎?”
“不是姓氏不好,而是……我要是姓敖的話……”黑蛟想了想,然後才說道,“我總覺得敖蛟這個名字……不太好聽啊。”
“……”
……
獨角和黑蛟父子兩的私事討論,外界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時位於渡口岸邊,一名白衫女子正神情淡然的望著幻象神海秘境的入口。
在她身後,匯聚了超過五十名人族修士。
這些修士來自各門各派,其中又以大日如來宗的弟子居多,足有二十五人,領頭的正是妙英。
而剩下二十五人則是來自其他各門各派的弟子,其中以僅次於十九宗的一流宗門弟子居多,足有十五人。剩下的則是小門小派的弟子,基本上就是屬於撞大運僥幸拿到了幻象神海秘境的“入場券”,所以來這裡提升修為——對於這些弟子而言,這就是屬於“奇遇”的范疇了。
不過此時,在看到這些從幻象神海裡出來的弟子後,周圍那些靈舟上的各大宗門高層的臉色,都顯得非常難看。
原因很簡單。
幻象神海是公認的危險性最低的秘境之一,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危險性可言。
可這一次,進入幻象神海的人族修士,存活率卻不足六成。
甚至幸存下來的這些人族修士,修為全都是神海境一重天、二重天,而且哪怕就算是神海境二重天的修士,也是資質較低,沒有進入幻象神海深處的那些——幾乎所有進入過幻象神海深處的修士,都全軍覆沒了。
用腳指頭想,這些所謂的高層也知道這裡面肯定發生了什麽事。
只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們也沒辦法當即翻臉,只能選擇暫時咽下這口氣——當然更重要的是,除了十九宗的高層外,其他宗門負責帶隊前來的“長輩”,絕大多數都只是凝魂境修為的修士,其中甚至還有不少只是本命境而已。
這些人,可沒資格也不敢去找妖盟討要說法——就連這次前來的十九宗大佬都選擇默不作聲,哪裡還有他們說話的份呢?
“王元姬,你扣押我宗門的弟子是為什麽?”一名青衫女子,突然來到白衫女子面前,沉聲喝問道。
“扣押?我可沒扣押他們。”王元姬瞥了一眼這名女修,以及她身邊的五名年輕男子,冷聲說道,“我只是在找我的小師弟而已。不過既然我的小師弟不在這群人裡面,你們可以把人領走了。”
“王元姬,你真是好大的脾氣!”這名青衫女子還沒開口,旁邊一名年輕男子就已經出列站到王元姬的面前,“這些宗門弟子剛一回來,你就把他們所有人都強行留下,不允許他們回歸隊伍,非要等你審視之後才能離開,你以為你是誰?”
王元姬望了一眼這名幾乎是要把手指戳到自己面前的年輕男子。
僅僅只是一眼,下一秒這名年輕男子當即就倒飛而出,重重的摔落在地。
他的胸腔幾乎塌陷而落,鮮血滲透出白衫,在胸襟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紅色掌印。
可詭異的是,剛才在場的所有人卻根本就沒有看到王元姬到底是如何出手了。
剩余的一女四男五名修士,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驚恐。
“你……”
王元姬掃了一眼這名剛伸手的男子,便冷聲說道:“你的手指要是再指著我,我就把你的整條手臂扯下來。”
似是被王元姬的殺氣所震懾,這名年輕男子急忙垂下手。
這種懦弱的舉動,在場的其他人卻根本就沒人有心思去嘲笑對方,因為換了他們,其結果也是一樣。
“他要死了,你們不去救治嗎?”王元姬望著躺在十數米開外,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的男子,緩緩開口說道。
當即就有兩名年輕男子急忙過去攙扶,並且給對方喂服丹藥,勉強吊住對方一口氣。
“連天榜都沒進入的人,也敢對元姬你如此無禮,真是死不足惜。”一名年輕男子走至王元姬的身旁,輕笑一聲。
“你誰啊?”王元姬掃了一眼身邊的男子,一臉冷漠的說道。
但是這名年輕男子卻沒有因為王元姬這話而惱怒,他依舊是面帶笑容,開口說道:“元姬,你在找你師弟?你們太一谷什麽時候收男弟子了?”
“我太一谷想幹什麽,難道還需要跟你報備?”
“我不是這個意思。”長相俊朗的年輕男子一臉無奈的說道。
“滾。”王元姬毫不留情的冷聲說道,就像是在趕蒼蠅一樣,一臉的不耐煩。
“好好好,我走。”年輕男子的表情一臉的寵溺與無奈。
王元姬一臉嫌棄的轉過頭,繼續望著海岸的位置。
然後當她看到終於又有一名年輕男子出現時,她立即比對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一塊玉石投影出來的形象,臉上露出一抹喜色,一個跨步就來到那名年輕男子的面前。
“是他?”一名跟在那名長相俊朗的年輕男子身後的男子,有些驚訝的說道。
“葉師弟,你認識他?”
“就是他,揭露了神猿山莊的陰謀。”被稱為葉師弟的男子,就是之前在荒漠裡和蘇安然有過一面之緣的劍神學府弟子,“但是很可惜,我最終還是讓段安跑了,而且趙師妹也……”
“段安沒有出來,只怕也是死了。”年輕男子冷聲說道,“不過神猿山莊,嘿……殺了我們萬劍樓弟子的帳,不會就這麽結束的。還有北冥氏族的那些鳥人……等著看吧,這次除了大日如來宗,不管是東方世家、天山派、神猿山莊,還是我們萬劍樓、天刀門都損失慘重,之後只要有機會,一定會向妖盟報復的。”
“對不起,納蘭師兄,是我……”
“不關你的事。”納蘭笑搖頭,“不過那位太一谷的小師弟,以後若是有機會,你倒是可以深交一番。”
“啊?”葉不悔不知道自己的師兄為什麽會突然說這話,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是。”
……
蘇安然剛從魚嘴裡跳出來,還沒來得及站穩,左手腕就已經被人抓住了。
這個舉動,讓蘇安然的臉色猛然一變。
他下意識的就要拔出屠夫。
“小師弟,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舟!”
“啊?”
蘇安然一臉茫然的看著抓住自己左手的白衫女子,右手拋出一件小巧的法寶,這件法寶迎風就張,轉眼間就變成了一艘大概只能容納兩人乘坐的梭型法寶——有點像是二人座的賽艇——然後用力一扯,就把自己給拉上車……
拉上賽艇。
下一秒,一道流光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