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我還在你面前,可否別走神?」蕭墨忍不住敲了敲幾,「若是敵人,你現在怕是死上一百回都不夠。」
裴瑾琰回過神來,睨了他一眼,「不是自個兒喜歡的,碰了噁心。」
蕭墨一愣,隨即想到他是在回自個兒上句話來著,不由地撇撇嘴,「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那你吃多了葡萄是個什麼滋味兒?」
蕭墨一噎,悻悻地抿了口茶水。
罷了,他大人不計小人過,才不予他計較。
「二皇子此次反擊可以說是漂亮,原本是個死局,他不僅將你拉下了水,還置之死地而後生。這麼一來,便是皇上知曉了此事,也只覺得是兩派黨爭起事罷了,就算責罰,也不會太大。」
談起正事,蕭墨難得的正經起來。
裴瑾琰星眸微斂,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杯沿,「你錯了,這件事對於我來說,並非是壞事。」
蕭墨揚眉:「嗯?」
「皇上是個多疑的性子,只需一查便可知曉這謠言是幾時出來的,再怎麼欲蓋彌彰也無用,反倒是會讓他更加多疑。」
說著,他微微一笑,陸苒珺怕就是充分地利用了這點。
「而我,反正皇上從來不待見裴家更不待見太子,這謠言與我們來說,不過是在原有的疑心上再加一些罷了,無所謂。」
是了,就是無所謂。
皇上現在弄不死他也弄不死太子,應該說,不能弄死他們。
除非他真的起兵造反,不過這種傻事他可不會做。
畢竟還沒到那種地步。
蕭墨倚靠在身後的大引枕上,一腿蜷起手指搭在上頭敲了敲,道:「這麼說來,這陸苒珺還真是幫了你一個大忙?」
「是又如何?」
「嘖嘖,真是你的好苒苒啊!」蕭墨露著一口的白牙笑道:「那個什麼,為了她就算被人道是斷袖也值了。」
這打趣的口氣引得裴瑾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成啞巴。」
蕭墨搖搖頭,想起來此的另一個目的,他將懷中帶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他,「這是鍾大夫配的這個月的藥劑,你得了空進宮遞給太子去。」
裴瑾琰挑眉,伸手接了過來,「我還想著過幾日去拿,沒想到你竟先一步拿了。」
說著,他抬眼看向對面的人,那目光讓得蕭墨不自在地咳了咳,「沒旁的事我就先走了。」
裴瑾琰勾起唇,看著他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不免失笑。
看著手中的藥瓶,他將它擱在了几上,微微仰身靠在大引枕上。
其實,謠言這件事並非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比如,為何會有人故意引到他身上來。
他相信不會是陸苒珺,若是她要做,就不會光明正大地讓他知曉此事。
所以,究竟是誰呢,對方又有什麼目的?
謠言的事正如裴瑾琰所估計的那般傳到了皇帝的耳中,雖未著重處罰薛家與裴家,可對這兩家皇帝都開始戒備起來。
無論這謠言是何人所造,不得不說,目的已經達到了。
薛家的確該防,那幾句話的意思顯而易見,卻也是事實。
薛家的名頭太盛,竟連他這個皇帝都要壓過去了,帝位還不是囊中之物?
因此,他首先撤了薛家最出色的幼子的公務,將他從兵馬司調離了出去。
不僅如此,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就連對薛歷也是多有打壓。
身為被皇帝懷疑的對象,他不得不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吞,即使再苦也說不得。
而二皇子原本進了兵部,如今也被皇帝尋了借口勒令在府中待著,美名其曰,多享享為人父的樂趣。
京都一再生變,百官好不容易熬到了臘月,氣氛才有所緩和。
初五這日,陸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在從前是准四姑爺,如今只是表少爺的蘇恆,竟會在成親前一日登門。
府裡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傳到耳裡,蘇恆恍若未聞,他只是立在園子中的亭子裡,周圍的花草早已枯敗,就連對面的池子也被凍成了冰,上面落著厚厚的雪。
這怕是他最後一次來這個地方了吧!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知道,等的人已經來了。
轉身,披著狐裘,一身紫衣的陸苒珺映入眼簾,衣角微動,青絲如瀑,緩步過來的模樣,當真幾可如畫。
他近乎貪婪地看著她,也是頭一次這樣放肆地打量著她。
而陸苒珺似是也察覺到了一般,並未惱怒,只是停在他三步之外,靜靜地立著,一雙眸子清冷如輝月,毫無他所有的苦澀。
從前有些看不清的東西,在這個都已經明瞭,蘇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早就應該知道她對自己並無那種感情不是麼?
「我明日就要成親了。」最終還是他先打破了沉寂。
陸苒珺恍了恍神,開口道:「那……恭喜表哥了。」
她的聲音微低,除了這個,她竟不曉得要如何與這個曾經差點兒成為自己未婚夫婿的人說話。
即使他們還是表兄妹!
當真太過複雜。
「你就沒有其他想說的麼?」蘇恆看著她,貪婪地不肯移開眼半分。
陸苒珺抿唇,臉頰邊有一絲碎發拂過,隨風微微晃動著。
她能說什麼呢?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能說什麼?
若是不喜歡就不要娶了吧,或者是莫要勉強自個兒?
不,這不是她該說的,因為她並無那個資格。
「苒珺只望表哥能好好的,這就夠了。」
「果然,」他輕笑一聲,「這才是你啊,苒苒!」
陸苒珺移開眼,雖對他沒有那種男女之情,可好歹也是親人,她不想看到他痛苦。
見她如此,蘇恆反而好受了些,這便說明,在她心裡,自己也是佔著一席之地的不是麼?
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他道:「年後我就要離京前往西北了。」
西北?
「你去那兒做什麼?」陸苒珺轉過眸子,看向他,「去一趟西北至少也要月餘的路程,這樣來回,你還能趕上春闈嗎?」
「不,趕不上,也不想趕了。」
「什麼?」
蘇恆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我準備入伍,年後便前往西北留在邊關。」
陸苒珺怔住,吶吶道:「可,表哥你,不是想考狀元嗎?」
蘇恆搖頭,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繾綣而溫柔。
「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要娶的人已經不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