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戚氏笑得更溫和了,「德哥兒知道你來看他,定然高興。」
正說著,一道小身影跑了進來,圓圓的腦袋,唇紅齒白,穿著粉藍的小衫,腳上套著虎頭鞋。
見著陸苒珺也在,機靈的眸子轉了轉,這才走過去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德哥兒見過母親,見過四姐。」
小小的人兒已經懂得看眼色了。
陸苒珺看著他,前世,她對這個弟弟並沒有太多的關注,出閣時,他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
直到她準備與彭希瑞同歸於盡,去戚家,才又見到了他,彼時,他已是個小大人了。
可那時候,他對她已是冷眼相待,猶如仇人。
也或許,他們從前也沒有多要好過,幼時喪母,讓得她性子較一般人沉靜許多,除了疼愛她的父親,並不太會與他人交好。
對於繼母戚氏和這個弟弟也是一般,溫溫淡淡過得去罷了。
想來,她的確不是個好姐姐,更不是個好女兒。
臉上浮起一抹笑意,她招手道:「德哥兒來,讓姐姐看看。」
陸駿德聞言,朝戚氏看去,見她點頭,這才走到陸苒珺跟前,仰頭看著她,「四姐……」
軟軟的聲音似是撞進了陸苒珺的心間,她呼吸一顫,抬手撫上他的腦袋,揉了揉,「病都好了嗎?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這樣可愛的孩子,她前世也想有一個的。
陸駿德點點頭,「都好啦,德哥兒的身體棒棒的。」說著,他還拍了拍小胸脯。
陸苒珺笑起,看著他可愛的模樣,眼中泛起溫熱,心口又開始澀痛起來,幾近難熬地微微喘息著。
一旁的戚氏察覺到了她臉色不大好,連忙起身,「怎的臉色這樣白,可是哪裡不舒服?」
屋裡的丫鬟都看了過來。
陸苒珺緊了緊手掌,搖搖頭,「無事,我只是……昨晚沒睡好,」她牽起嘴角,待到心口的澀痛消散了,才抬起頭道:「讓母親掛心了。」
戚氏這才鬆了口氣,坐了回去,正好,丫鬟也送來了薑湯,她親自接過放到她手邊,「剛剛好不燙,快趁熱喝了吧!」
一旁的陸駿德伸了伸脖子,「四姐要喝藥嗎?」
戚氏將他拉過去,「是啊,德哥兒若是不聽話,就給你喝了。」
聞言,陸駿德皺了皺鼻子,頗為嫌棄地走開。那小模樣,惹得眾人心中好笑,「德哥兒才不要喝呢,都給四姐喝吧!」他在一旁的錦杌上坐好。
「你呀!」戚氏搖搖頭,寵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陸苒珺看著她們母子,只覺得艷羨,低頭笑了笑,慢慢地飲盡了碗中的薑湯。
很辣,卻很暖,讓得她原本冰冷的心,也溫熱了些。
待到丫鬟將碗收下,戚氏道:「你一大早過來,還沒用飯吧,不若就在我這兒用?」
陸苒珺看了眼睜大眼睛,帶著幾分希翼的陸駿德,點點頭,「那就勞煩母親差個人去我那兒說聲了。」
「這有何難!」戚氏笑道,立即點了人下去。
桌子上擺了一大碗芙蓉粥,一碟醬菜,兩籠小籠包,兩盤花卷。
「就我們三個,若是不夠再添些別的。」戚氏的出身讓她從小過的比較清廉,因此嫁入陸家後,也不見奢侈。
這點,經歷過上一世百態冷暖的陸苒珺自是知道很難得。
她笑了笑,「母親客氣了,有我愛吃的小籠包就夠了。」
戚氏放心了,笑道:「我從前聽你父親說過,你也愛吃,德哥兒倒是隨了你們。」
陸苒珺看了眼已經夾了個小籠包,吃得正香的陸駿德,心中柔柔。
想起父親,此時他應該是替皇帝南巡去了,回來後不久就陞官做了吏部侍郎,三房便成為陸家官位最高的一房,後來更是青雲直上。
而她,似乎就是在這最近遇到了狀元郎彭希瑞。
「父親也該回來了!」她低聲道。
戚氏想了想,點頭,「是啊,這都去了四個月了,至多不出兩月就該回來了。」
雖說陸三爺與她不親近,可關於他的,她都知道。
「兩個月……」陸苒珺呢喃道,心中漸漸不安。
戚氏看了她一眼,笑道:「可是想你父親了,他上回不是給你來了信麼?」
陸苒珺點頭,「嗯,只希望父親早點兒平安回來,別天兒冷了,水路不好走,又得耽擱日子。」
「這倒是……」兩人又說了幾句,便安安靜靜地開始用飯。
桌上的小籠包陸駿德吃了一籠,還有一籠給她們留著,苒珺笑了笑,原來她的弟弟這樣懂事呢!
用過飯,陸苒珺又與戚氏說了些話,待到雨小了些,這才起身告辭。
往回走的路上,她經過來時的小園子,那裡,哪還有夕露的身影?
看著也消失不見的幾朵花,她扯起嘴角,眼中有些冷漠,步子依舊不疾不徐地往回走。
雖未說話,身旁撐著傘的人卻是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半路上,一道纖細的青色身影透過雨幕映入眼簾,陸苒珺看到她,眸中漸漸染上了一絲笑意,透出幾許暖色來。
東籬遠遠地瞧見她,加快了步子,等到得跟前,衣角已經濕透。
「小姐,」她微微喘息著,將手中的傘撐在她頭頂,口中吐出的氣息在眼前形成了一縷淡淡的白霧,她道:「奴婢見您許久未歸,便出來瞧瞧。」
陸苒珺微笑,「我又不是不認得路,讓人知會你們,就是讓你們不必過來。」
「奴婢擔心您嘛!」東籬笑道,扶著她,步子雖慢,卻並無絲毫不耐。
回到院子裡,站在廊道前的南悠立即吩咐了小丫鬟去準備薑湯,自個兒也上前來,「奴婢還道小姐什麼時候回來,可把我們急壞了。」
陸苒珺從前不愛出門兒,也不喜與人打交道,除了每月規定的時間去老夫人那裡用飯外,旁的不會留在外頭用飯。
更別說,還是在一直不怎麼親近的戚氏那裡。
她們哪裡能不著緊?
見兩人如此,陸苒珺自是明白她們的一番心意,進了正房,由她們伺候著換了身衣服,這才掃了眼屋子裡人,道:「夕露呢?」
「小姐問她作甚,」南悠端了薑湯來,氣道:「之前瞧見她回來,一身濕嗒嗒的,還抱著幾支殘花說是您吩咐摘回來的,奴婢讓她跪在茶水間了。」
幾朵殘花拿回來,這丫頭分明不安好心,她不罰她罰誰?
陸苒珺聽得眸子微瞇,牽起唇角,「我吩咐的,倒是有意思,我怎的不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