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持續了三個多月的大戰後,榮城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雪,滿地的鮮血都被覆蓋洗去。
可留在人們心中的震撼與痛卻是永遠也無法消失。
又是一個雪夜。
“咳咳……”
又一次咳著醒來,胸口像是有火在燃燒一樣難受,可男人卻沒有露出半點痛色,他像是已經習慣了一樣,取了床頭櫃上準備好的水喝了一口。
三年了。
男人捂著胸口,唇角還有咳出來的血,用手絹擦完後留下了一模殷紅,襯得他如雪一般的肌膚在月光陰沉下越發蒼白。
守衛的人聽見聲音,忙推門進來,正是跟了榮家大公子多年的長隨榮風。
“少爺可好些了?快把衣服披上,我去找大夫來……”
“不必了,我這身子我自己清楚,你去睡吧。”
“可是,少爺,顏……”
“退下。”
“……是。”
顏什麽?
見到顏素遺體的那天,方老先生當場吐血昏死過去,父親母親和祖父也是悲痛不已。
顏家活下來的四個姨太太和顏謹顏言顏潔幾人更是大受打擊無法接受現實,一個個都要去跟敵人拚命。
他是所有人當中最鎮定的。
明明前一秒他還在想等這場大戰過去便舉行婚禮,不等什麽戰爭結束以後了,可沒想到下一秒他的新娘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葬禮是他一手操持。
那幾日城裡天天都在發喪,悲痛的哭聲不絕於耳,以至於耳邊家人們的哭聲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他心知顏素喜靜,不願意別人打擾她的長眠,於是給她立了無名碑,可又存著私心,不願意她被誤認為是別人,於是留下了自己的字,重明。
當初顏素聽到他的字是“重明”後還吃驚了一下,她的表情特別可愛,又說這個名字好,寓意著黑暗很快就會褪去,光明會接踵而來。
那之間,好似有無數人都在安慰他,關心他,讓他發泄出來,讓他節哀,讓他保重身體。
他想,他身體好得很,從沒這麽好過。
他也不需要節哀。
顏素背負的擔子太重了,她把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時代的重擔都抗在了肩上,她太累了。
現在這個擔子卸下來了,她輕松了,她終於可以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想去隨心所欲做她想做的事情了,這是好事,節什麽哀?
其他人見勸不住他,便用一種悲憫的難過的眼神看著他。
他笑他人看不穿。
他分明在為顏素終於獲得自由而高興。
一直到喪事辦完的那一天他都這般想著,他是高興的,他應該高興的。
可那天從墳上回來,他便吐了一大口血倒下了。
昏迷半月,夢裡他見到了顏素,她嗔怪地說他又不聽話,她不喜歡不聽話的人。
他很委屈,他聽話了。
這次所有人都倒下了,唯獨他還站著,他的心都碎了卻還在主持大局,他也有在鍛煉身體,好好吃飯按時吃藥。
他真的聽話了,可顏素不見了。
她答應了會在戰事結束後跟他結婚,她又爽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