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捕房針對王莊屠村案的探查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從村頭到村尾都貼了封條,插了告示牌,非辦案的人嚴禁入內,違者法辦。
前半段時間大家都一無所獲。但其實後半段,隨著天色放亮,搜索的范圍擴大,還是有些發現的。
其中重點就在村後面的小樹林裡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糞便和古怪的獸腳印,以及在村後大槐樹的一條主枝乾上發現了新踩踏出來的痕跡。
基於後一個發現,又相繼在村子裡不少屋舍房頂上看到青苔被踩出來的鞋印,全是新的。
但經驗最老的捕快也沒辦法分辨那糞便是什麽東西的,叫來幾個獵戶也全都沒辦法判斷。唯一口徑統一的就是拉出這玩意的東西必定體型巨大,並且葷素不忌。
至於那獸腳印,因為多草的關系全都不清晰,只能分辨是蹄子並且比尋常的馬蹄大上一大圈。
最後,還有兩個怪事。
其一,那就是王莊的角落和臭水溝裡看到很多死掉的山耗子。有好奇的捕快找來鋤頭,挖開了一些容易成鼠洞的地方,結果鼠洞確實挖到了,但裡面的耗子同樣都死了。
其二,場子裡血太少了。這也是後面反覆查了幾遍村子之後,不少捕快反應過來的。
一個人被捅死,大概流多少血出來這些捕快哪個心裡沒點數?分屍的案子又不是沒遇到過,妖邪蟲子最是喜歡這麽乾的。該流多少血也是有底的,除非遇到如貓妖那種喜歡食血的怪癖,不然情況都大差不差。
可縱觀王莊裡的碎屍現場,雖也算血肉模糊血腥一片,可看下來在這些經驗豐富的捕快眼裡就能回過味來,發現其中蹊蹺。
血不該這麽少。
可若是食血的話,又不會把屍體分得如此散碎,因為散碎了沒法食血的。
比正常情況起碼少了三成的血。
這些基本上就是王莊所發現的所有線索了。當然,所有屍體都沒有搏鬥或者逃跑的跡象也就不足論了。
回到捕房,楊謙沒想到崔名盛居然親自過來了,黑著臉,劈頭蓋臉就對著捕房裡所有人一頓火冒三丈。
這才上報州府說完成了剿匪滅妖的命令,轄區內太平遠超過去幾十年的光景,好一番自吹自擂。
可結果上報的條子恐怕才剛到州府,立馬三道城就來了一個這麽大的案子。
王莊可是上百口人的莊子,一夜之間幾乎死絕,這種案子必然是要上報的,那就讓崔名盛很是尷尬了。甚至一個不好成為大笑話被重責都不是不可能。
所以崔名盛豈能不急?
最後崔名盛限時七日之內必須結案!
這就是不講道理了。但崔名盛的確是拖不起。
訓斥之後,崔名盛將王海和楊謙喊了過去,就在王海的公廨房裡仔細聽了案子的情況。
“這麽說來可以斷定不是妖邪或者賊匪所為?對吧?”
“是的大人。賊匪已經剿滅,這點毋庸置疑。而且賊匪的那點手段絕無可能犯下這種案子來的。
至於妖邪,尋常的妖邪蟲子也絕對沒可能。
剩下的可能就是案子應該是邪道、妖修或者別的什麽修行的人犯下的惡行。”
崔名盛聞言,這才情緒穩住了一些。至少這可以作為給上面的一個交代。畢竟城邑自身能對付的就是普通的妖邪蟲子和賊匪。再厲害的,要麽是州府出馬,要麽是仙門出馬才行。那三道城這邊的責任就小了。
“楊謙,你怎麽看?你覺得這個案子怎麽辦?”崔名盛對楊謙的信任是一次次積累起來的,至少到現在楊謙從來沒有讓崔名盛失望過。
“大人,屬下以為這件案子可以分兩步走。其一就咱們現在手裡的線索就能直接上報州府,給案子定性,本身這類情況就不歸我們城邑官衙管了,也管不了。
其二可以繼續偵辦,至少也要給州府或者後面要過來的仙門一個主動脅從的印象。”
楊謙所說的也是他在回來的路上跟王海說過的,王海是基本上讚同他的這兩個辦法。但最終還得看崔名盛怎麽考量。畢竟這件事可不單單是捕房的差事,跟官衙同樣很大的責任牽扯,所以需要以官衙的意見為主。
崔名盛聞言認真思索了一陣,然後道:“這種案子你也能查?”
“屬下可以試一下,再不濟也可以形成一個草擬的案情分析,給後面仙門來人一個更好的交代。也算參與進去,跟上面也能應付過去。”
換個人來說這些話崔名盛一定不會信,但說這話的人是楊謙,目前崔名盛心裡認為的自己的福將,他就自然的會認真考慮起來。
破不破案崔名盛而言意義不大,他在乎的是自己之前樹起來的名聲和乾吏形象不要被這次王莊的事情所影響。
若單單上報州府,說王莊是妖修、邪道所為容易背上“借口”的嫌疑。
如果拉上仙門下場,並且還參與其中的話,那就能拿仙門作為佐證。州府還有誰敢潑漲水?
“那好,這件案子楊謙你就親自抓,捕房裡其他班役都以你為輔助。還是七天之內,我希望你能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案件卷宗讓我跟仙門和州府下來的人做交代。
明白嗎?”
“屬下明白!”
崔名盛拍了拍楊謙的胳膊,扭頭就走,他還有回去好好想想怎麽寫一份上報條子說明王莊的事情。字裡行間對他也是一次考驗,想想都覺得腦仁疼。
崔名盛一走,王海也皺著眉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發現憋在心裡的?不然你不會這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王海也是一整夜都在王莊裡忙碌,更是一個捕房的老板凳了,他很清楚眼下案子雖然也有一些線索,可遠不到能放在台面上作為依據然後承諾什麽的地步。楊謙敢這麽做肯定是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突破口了。
楊謙嘿嘿一笑,拱手道:“總捕頭,您可還記得王莊唯一幸存者王響說的那個低語聲?”
“昏賴?伱知道那是什麽?”
楊謙也不藏著掖著,點了點頭,說:“屬下之前辦過一起五喪獸雕的邪道法器的案子,當時接觸到了不少邪道的東西。那時候明白邪道其實和妖邪的區別不大,他們所求的也是從尋常人身上獲取一些東西以此來養自己。
妖邪所求是血食,邪道所求是血氣和魂魄力量。
現場的血液比正常碎屍要少,此其一。王響聽到的低語“昏賴”如果硬往魂魄層面靠的話,會不會說的是“魂來”?他後來頭暈是否也是因為有力量在傷害他魂魄所致?”
嘶!
王海順著楊謙的話一琢磨,眼珠子都瞪大了幾分。
似乎這麽講還真能講得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