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思索一番,往隨身的筆記本上添加柏奚的備采問題。
唐甜給柏奚遞了一張柔軟的面巾紙,雖然柏奚沒有當她的面哭過,但是唐甜這幾個月一直和她住在同一個屋簷,蛛絲馬跡還是發現了的。有一次她半夜口渴,起來倒水發現柏奚在客廳坐著,月光反射出她臉頰的水色,亮晶晶的。
唐甜沒有戳破,倒完水就回房間了。
有時候柏奚會刷裴宴卿的動態,裴宴卿進組以後就很少更新了,那天她微博忽然放了一組照片,雖然是存貨,柏奚看了很久,唐甜在羊毛地毯躺著,假裝在玩手機余光其實在觀察她。
眼見著她眼圈慢慢變紅,拿起沙發旁邊的拐杖自己進了臥室。
唐甜在外面歎了一口氣。
裴宴卿離開的這段時間,她不至以淚洗面,卻也和從前截然不同,淚光楚楚,我見猶憐。
美則美矣,但唐甜身為她的朋友,還是不想她這麽傷神。
“小柏,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正式錄製我聽說有幾十部攝影機全方位無死角盯著,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攔不住他們。”
柏奚被她逗得莞爾一笑。
“不用你攔。”她說,“我會控制的。”
“真的。”唐甜懷疑地看她。
柏奚沉默了一下。
“我盡量。”
實在控制不住她也沒辦法,裴宴卿看到就看到吧,如果這樣的她不是她喜愛的……算了。
畢竟,她們已經“感情破裂”了。
她偽裝自己討她歡心又有什麽用?
……
柏奚讓唐甜檢查了自己的儀容,補了個妝,重新回到鏡頭下。
PD衝她笑了一下,溫和道:“還好嗎小柏?”
柏奚點點頭。
“辛苦了。”
“我們都習慣了,你辛苦才是。”PD跟著她往回走,她指了指旁邊的攝影師,說道,“需要習慣一下。如果你覺得不適,也可以告訴我。”
“沒有,有需求我會說的。”
PD以為她是當演員習慣了鏡頭,殊不知柏奚壓根從心底不在乎。
她來錄節目,純粹是因為裴宴卿想要做這件事,她也想和裴宴卿一起旅行,至於有多少鏡頭盯著,重要嗎?
她的心已經被視線裡越來越近的女人佔滿了,根本分不出一絲一毫給其他的人和事。
輪椅還沒到跟前,裴宴卿腳步有自我意識地往前迎了幾步。
她低頭端詳柏奚如玉的清顏,沒有在她臉上看到一絲可疑的痕跡。
“怎麽去了那麽久?”
“腿腳不方便。”
“……”裴宴卿被她萬能的借口噎住,扭頭問唐甜,語氣危險道,“柏老師的腿到底怎麽樣了?”
唐甜心裡大呼救命,立刻回道:“醫生說恢復得挺好的,可以拄拐了。”
“她的拐杖呢?”
“在車裡。”
“拿過來,拄……”裴宴卿險些脫口而出“拄給我看看”,但她倆來離婚的關系委實很難有立場再說出這句話。
柏奚看出她突然的局促,接過了話題:“確實恢復了很多,拄拐不好看,我不想在鏡頭前暴露。”
加上先前的理由,足以暫時說服裴宴卿。
反正她腿究竟怎麽樣,上了節目就知道了。
裴宴卿輕輕“嗯”了一聲。
柏奚看著她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手,指節修長,握上去柔軟溫涼,卻沒有再主動伸出去的底氣。
感情破裂。
她垂眸自嘲地想:咎由自取。
不過一轉瞬的功夫,裴宴卿也回到了她原來的位置。
兩人一起坐到登記員面前。
登記員審查過所有資料,道:“一個月後,如果你們都沒有改變主意,一致同意離婚,就可以來領離婚證了。”
裴宴卿:“謝謝。”
柏奚沒有說話。
手續辦起來很快,再度分離的時間也很快。三天后,她們會踏上目的地,進行為期半個月的旅行。
民政局門口,柏奚叫住了離開的女人。
裴宴卿回頭,看著柏奚的電動輪椅離自己越來越近,停在她一步的距離。
柏奚打開封好的草莓盒子,二指捏起一枚看起來最鮮紅飽滿的,徐徐往上方遞去。
裴宴卿微微彎下腰,下意識咬掉了草莓尖尖。
柏奚把余下的草莓送進自己嘴裡,道:“裴老師再見。”
“再見。”
裴宴卿看著她轉身,陡然收緊了自己收在西服外套裡的白皙指節。
鏡頭把一人坐輪椅離開,一人在原地沉默望她的背影記錄下來。
其實以她們二人的經濟條件,自然不用兩人分吃一顆草莓,買兩份就行。她們家確實也是這麽做的,但有時候分吃東西是情侶間自然形成的默契。大部分時候各吃各的,柏奚喂她總是讓她吃最好最甜的,就像夏天西瓜最中心的一口,無關其他,只是愛意的表達。
人類憐愛動物會想要投喂,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時也是如此。
這同樣是無法抑製的本能,愛的本能,深入骨髓。
柏奚已經不知道怎樣愛她,可身體還記得,裴宴卿同樣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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