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警報聲在南武郡烈陽部的駐地裡響起。
一直追蹤監視山君的人,發現山君附近的攝像頭,忽然一起壞了,所有監控畫面,都變成了雪花點。
丟失追蹤,就直接代表著開始失控,立刻就會拉響警報。
蔡啟東已經好幾天沒回過家了,這些天吃住都是在單位裡,就是為了隨時可以應對,隨時下達指令。
當知道了山君是去了龍母廟,然後監控就沒了,他就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只有他附近的監控失控了麽?”
“是。”
“擴大范圍,尋找失控的監控。”
“找到了,監控失效的范圍,正在向著南面擴散。”
大屏幕上,立刻顯示出了實時地圖,以紅色區域標注著監控失效的區域。
看到的第一眼,蔡啟東就知道,山君是要去西江。
“打電話確認,人員已經到位了麽?”
“就在附近,半個小時之內,可以全員抵達。”
“再確認一下,前面通知上遊做的準備,都做好了沒有。”
半分鍾,就有人回答。
“已經確認,此地上遊所有的水庫,水位都在歷史最低位,水壩也已經開閘,水位也已經低於最低位了。”
“通知上遊,按照第三套預案,下閘蓄水。
所有水庫、水壩、各地引流一起上,直接讓他斷流。
江面上納入臨時管制。
以那裡為中心,三百公裡范圍之內,所有成員,全員待命。”
做完這些,蔡啟東又親自打了電話,確認了一下龍虎山請來的兩位高手,現在在沒在附近。
蔡啟東面沉似水,站在指揮大廳裡,冷眼看著地圖。
山君這種級別的強者,殺伐極強,其實在烈陽部看來,威脅並不是很大。
威脅更大的,反而是水系裡的存在。
要論破壞力,影響范圍,山君個人的殺伐再強,也比不上一次大洪水。
神州治水的歷史,跟水系裡的東西鬥爭的歷史,從還沒有文字的神話時代,就已經開始了。
從始至終,在烈陽部眼裡,西江龍神的關注力度,都要高於山君。
所以,蔡啟東才會讓溫言去跟西江龍神聊聊,只要西江龍神這邊不出事,那山君就只是一個需要重點關注的危險分子。
狙擊槍再怎麽猛,見誰秒誰,威脅程度也比不上地圖炮。
很不巧的,各水系最盛產的就是各種地圖炮。
單體傷害可能不高,但覆蓋范圍實在是離譜。
當初蔡啟東的神女飛升計劃,也就是在西江這種自古就混亂,水系水神又多又雜,但是極強的卻沒有,或者尚未複蘇的地方可以冒險試一試。
要是再往北,烈陽部根本沒人敢批準這種如同在水系生靈頭上磨刀的舉動。
主打的就是一個快刀斬亂麻,欺軟怕硬,在其他水系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刀就已經磨好了,自然也就沒誰敢逼逼了。
本來蔡啟東聽了溫言的匯報,也覺得桂龍王雖然有點暴躁,有些桀驁,但起碼還挺孝順的,這點倒是跟傳說中差不多。
古代的時候,很多王朝都是以孝治國,你這人孝不孝,其實是有一票否決權的。
要不是有這點,就桂龍王這脾氣,哪還能只是挨毒打,指不定早就上斬龍台了。
歷代猛人,最後都沒斬了桂龍王,說到底,這家夥最多也就是到了欠抽這個級別,還沒到需要被打死的地步。
前兩天,蔡啟東其實還在感慨,龍母當年不知道是怎麽教育的,起碼桂龍王雖然有點歪瓜裂棗,卻也沒長歪。
孝順點好啊,孝順的孩子,起碼不會太壞。
但現在,蔡啟東就覺得要完犢子了。
山君那狗東西,上一次去了一次,桂龍王都能忍得住,但這一次,山君去了龍母廟。
蔡啟東拿腳後跟想,也能猜到,山君這狗東西,不講武德,到底要幹什麽了。
這他娘的不是欺負老實人麽!
這家夥還有沒有點體面!
蔡啟東氣得要死,想破腦袋也沒想到,山君這麽不講武德,不擇手段。
更不明白,他這麽逼迫桂龍王,到底是要做什麽?
他到底是要做什麽重要的事情,才能讓他這般不要臉,也要逼迫桂龍王。
……
溫言正在家練拳,接到電話,聽說了這事之後,整個人都傻了。
啥意思?
山君不要臉到這種地步麽?要借龍母娘娘去逼迫桂龍王這個傻兒子?
但是轉念一想,臥槽,完犢子。
山君這狗東西,不講武德,但是還真被他掐住死穴了。
桂龍王這家夥,絕對忍不住的。
上次跟他聊天的時候,大家氣氛融洽,做個假設,桂龍王都能急眼。
這次要能忍得住,那就不是桂龍王了。
溫言趕緊帶東西,準備出發。
一邊嘗試著給他上次交給桂龍王的手機打電話。
但是很顯然,桂龍王廟所在的那個深度,是完全沒有信號的,根本打不通。
……
山君的肩膀上,看著一塊巨大的匾額,進入西江之中,少女已經化作一隻黑灰色的大鳥,站在山君另外一邊的肩膀上。
古老的歌謠,從大鳥的口中吟唱出來,那來自於至少一千年前的腔調,在水中緩緩的傳開。
山君再次來到桂龍王廟上方,靜靜的飄在水裡,望著下方坍塌了一半的廟宇。
他其實挺喜歡現在這個時代的,因為他想找到的很多東西,都可以在圖書館裡免費看到。
而他曾經活躍的年代裡,書籍,其實是很奢侈的事情。
尤其是記載著很多敏感信息的書籍,普通人終其一生可能都無緣得見,更不可能知道。
而現在,各式各樣的古籍,都有複刻本,各個版本的都能很容易找到。
有些不太好找的,他也只需要花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錢,就能找人幫他找到。
根據他以前隱約聽說過的事情,再查了查典籍,他就很容易找到了他想達到目的的方法,非常簡單。
“桂龍王,你再不出來,我就燒了龍母廟傳承千年的匾額,砸了那裡的石牌坊。”
山君的話,如同虎嘯,轟入到桂龍王廟裡。
黑暗的水域裡,桂龍王的眼睛裡都開始冒火了。
他知道山君是在激怒他,他屏蔽掉了那邊的聲音,看著樂子視頻降火。
但是看樂子視頻,都已經沒多大作用了。
他閉上眼睛,可是他的腦海中,仿佛響起了匾額裂開的聲音,仿佛響起了石牌坊坍塌的轟鳴。
他之前對何長豐有興趣,可不就是因為何長豐真的成功復活過一個人麽。
他複蘇了之後,就想著他的母親是不是也能複蘇,畢竟,他母親比較特殊,何長豐要是能復活人,那說不定能出點力。
哪怕只是能加快複蘇也好啊。
上次聽溫言說,他母親的石牌坊,被立在德城的最中心,高於地面三尺三寸三,他還是挺高興的,連帶著對德城的人,印象都特別好。
而溫言身上有他母親的氣息,他就能收斂那種先天的偏見和惡意。
匾額,毀了就毀了,他還是能忍得住的。
可是那座石牌坊若是毀了,是不是就真的再無複蘇的機會了?
桂龍王一想到,他從一個小青蛇,被他的母親帶大,給他吃喝,護著他,最後教育他,引導著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連母親廟宇傳承千年的匾額都護不住,還能讓人帶著那副匾額,在他面前耀武揚威,那他跟廢物有什麽區別。
若是因為他,讓母親再也無法複蘇,他死了都不能瞑目。
哢嚓……
手機直接被捏變形,屏幕被捏爆了。
睜開眼睛,那雙豎瞳雙眼周圍,已經有碧色的火焰在燃燒。
“轟!”
數十米的水下,坍塌了一般的桂龍王廟,頂部直接炸開。
伴隨著呼嘯的碧色火焰,周圍的水流,都仿佛在此刻變得輕靈活躍了起來。
肉眼難以捕捉到的力量,飛速出現在山君身前。
山君側身,將那匾額讓到身後,他伸出一隻手,五指張開,擋在身前。
轟隆隆的雷鳴聲,在水底炸響。
碧色火焰混雜著江水,在山君面前不斷的衝擊。
山君眼中帶著一絲意外。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竟然已經真的進化到青龍了。”
他伸出的五指,在碧色火焰與江流的衝擊下,漸漸化作了灰白色。
他的義體,無法承受如此程度的爆發,普通的血肉之軀,不可能擋得住暴怒的桂龍王。
哪怕還是一個距離恢復還很遠很遠的桂龍王。
山君借助江流衝擊,不斷後退。
等到他退出江面,踏上岸邊的時候,才發現,江面水位,已經下降了不少,而且還在持續下降。
山君向著上遊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又抬頭向著天空看了一眼,他感覺到,有東西在監視他,但是非常非常遙遠。
遙遠到,明知道可能有人在監視他,但以他現在的力量,也無法鎖定對方。
“真是可怕的凡人,可怕的科技。”
“這次之後,我們恐怕得避避風頭了,我覺得,我可能有些太過於小覷這些普通人,小覷這個時代了。”
山君向著江中看了一眼,他的義體,已經有一隻手廢掉了。
他轉身就走。
等到他大步邁出,每一步都如同虎躍,飛速離去的時候,江水驟然炸開。
“嗷……”
一聲龍吟,震天撼地,在夜晚的星空下炸響。
那深沉之中蘊含著暴怒震顫的龍吟浮現之後,便見江面上,水汽匯聚,化作霧氣蒸騰,天空中大量水汽從四面八方匯聚,化作雲霧,遮星蔽月。
雲霧之中,一頭頭生雙角,至少有幾百米長的青龍,在裡面若隱若現。
忽的一聲,鼻塞火焰升起,火焰驅散了一部分雲霧,露出一雙碩大的豎瞳,那豎瞳周圍都在燃燒著碧色火焰。
“山君!伱這是在找死!”
山君笑了笑,一根手指,輕輕在匾額上一彈,哢嚓一聲,一道裂紋浮現。
“找死!”
桂龍王暴怒的近乎失去理智,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山君給弄死。
不弄死山君,他閉上眼睛,就會想到他最無法接受的事情出現。
大不了上斬龍台!
上斬龍台也要先弄死山君!
山君抬起另一隻手,擋住了後方的攻勢,他的這隻手,在瞬間就開始向著灰色變化,義體到了崩潰的邊緣。
他轉身就走,速度飛快,而後方,江水滔滔,被桂龍王裹挾,化作一條水龍,直接越過了高高的堤岸,直追山君而去。
江水化作數十米高的浪頭,呼嘯而出。
江面本就在下降的水位,開始加速下降。
大量江水被桂龍王裹挾著,追著山君而去,而天空中,雷聲陣陣,水汽匯聚,回應著桂龍王的暴怒。
……
溫言自己開著車,正要過一座兩座山之間的高架橋時,耳邊就傳來了雷鳴聲,大地都仿佛在震顫。
他向著側面望去,就見數十米高的水浪,從側面呼嘯而來,其裹挾的巨大力量,讓大地都在顫動。
“壞了,他真沒忍住。”
溫言下了車,也顧不得危險了,站在橋邊,看著呼嘯而來的水浪。
那高架橋之下,還能看到一個人,肩扛著一個巨大的匾額,腳踩在山林草木的頂端,如履平地,健步如飛,正在飛速前進。
山君。
這家夥可真不要臉啊,難怪人家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只要肯放下身段,那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誰會想到,山君這麽不要臉,掐住桂龍王的死穴,朝死裡掐。
普通人被人用母親要挾,都可能會直接上頭,不顧一切。
更別說桂龍王這個家夥了,他要是能忍得住,他就不是桂龍王了。
山君怎麽要挾的,那都不重要了,結果已經出現了。
眼看山君健步如飛,一隻手臂都不見了,他一咬牙,直接無視了警告。
天敵職業,隨他心意變化,在那個紅色感歎號之下,立刻浮現出了新的提示。
“山君。”
“執掌山君之位的虎,最初的位格,山中百獸的君主。
殺伐無往而不利,那是純粹的殺戮,順應天地的殺戮。
只是遭遇了兩次大劫難,他兩次都保住了性命,卻也傷及了位格,傷及了根基。
如今,他急需恢復肉身,來重新執掌他的力量。
恢復之前,他的每一次殺戮,都會傷及他自身根本。
所有被山君所殺之人,無法復活,無法化為阿飄,無法留下意識。”
“他注意到你了,但是很幸運的,他現在完全沒有空閑時間理會你。
友情提示,趁他病,要他命,在他尚未恢復肉身之前,徹底殺了他。
不然的話,他注意到你了,就一定會來殺你。”
“臨時能力。
1,外婆。
無法救治,無法復活被山君所殺的人,但是只要死不了那就沒事了。
外婆從來不會養死任何生物(包括但不限於動物、植物)。
2,雀貓。
很不巧的,你養著山君的天敵。
更不巧的是,它已經得到了雀貓最核心的傳承。”
溫言站在橋邊,望著山君的背影,完成了提示。
同一時間,正在健步如飛的山君,忽然轉頭,看向了站在高架橋上的溫言。
他一眼就認出來,就是那天見到的那位小武者,很弱的小武者。
但現在,他卻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威脅,讓他都有種忍不住要直接出手,將其當場扼殺的衝動。
但是看著身後,暴怒的桂龍王緊追不舍,山君就果斷放棄了現在就擊殺溫言的想法。
他的義體已經在他的力量和桂龍王的力量衝擊之下,馬上就瀕臨崩潰了。
若是沒有了義體,就憑他現在的力量,恐怕很難擊殺得了桂龍王。
而且他本來也不是要殺桂龍王,只是要借桂龍王之手做事情而已。
山君很快就消失在山林裡,向著遠方狂奔而去。
溫言拿出手機,看了一下地圖,向著他前往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確定,他的目的地隻可能是臥虎山。
他給蔡啟東打了個電話。
“他的目標是臥虎山,引著暴怒的桂龍王過去了。”
“知道了。”
蔡啟東掛了電話,看著地圖,立刻開始下一步部署。
暴怒的桂龍王,所能爆發出的力量,的確超出預期。
看了一眼溫言發來的照片,再跟烈陽部的人,在龍母廟探查的解脫對照,蔡啟東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桂龍王不可能忍得住的。
也不知道山君怎麽說的,但桂龍王現在這舉動,很顯然是豁出去了,寧願事後上斬龍台,也要現在先弄死山君。
……
按照預測的方向,可能會被波及到的人,都已經被提前通知轉移。
臥虎山這裡,也只剩下一些設備。
遠處的一座山頭上,一座法壇設立。
一位紫袍道長,站在法壇前,手掐印訣,一身法袍獵獵作響。
他手持法劍,看著天空中的滾滾黑雲,口誦真言。
“天蓬有敕,部領雷公。
欺火大神,八將侍行。
雷霆猛吏,八卦將軍。
太乙真宰,五雷雄兵吾今令召,速至艮宮。
急急如律令。”
伴隨著一聲暴喝,法劍立於身前,就見黑雲之中,雷聲大作,滾滾悶雷,如同有雷公在雲中擂鼓。
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天空驟然放亮。
一道粗大的雷霆,轉瞬之間,便從天空中引下,貫穿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