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明明從未學過騎馬,此刻卻莫名的能與座下戰馬合二為一,配合極為默契。
這戰馬靈性很高,應當是早就見慣了這種衝殺,非但沒有畏懼,反而比溫言還要激動。
衝殺的過程中,戰馬甚至會借用身上的鎧甲,來抵擋彎刀劈砍,會在被劈砍到的時候,稍稍扭動一下方向,讓騎士的彎刀順著鎧甲滑落。
被溫言加持了大量陽氣之後,戰馬比溫言還要瘋,直直的往人群裡衝殺。
一人一騎與對面數十個騎士交鋒,來回衝殺了三次,數十個騎士,就已經少了一半。
地面上的騎士,要麽已經哏屁,要麽就是捂著傷口,眼看著就出氣多進氣少了。
有一個面色黝黑,臉上塗著油彩的騎士翻身下馬,口中誦讀著不知名的咒文,取出一片血色的樹葉,在受傷騎士的傷口上抹過。
霎時之間,那從左肩,貫穿到右腹的巨大刀口,就隨著樹葉抹過,兩側翻開的血肉自行合攏,擠壓住傷口,讓傷口裡再也沒有鮮血淌出。
但是下一刻,就見灼熱的陽氣在傷口處浮現,一絲絲黑氣飄散出來,那傷口驟然崩裂,鮮血噴湧而出,轉瞬之間,就見那受傷的騎士,哀嚎著咽氣,飛速化作一具骷髏,而後再過一息,連骷髏都化為飛灰飄落在草地上。
連續試了三個,本來還沒死透的騎士,被他這麽一搞,頓時死的更快,而且死無全屍。
油彩騎士勃然大怒,嗚哩哇啦的說了一些什麽,他從隨身的布袋裡,掏出一隻滿身疙瘩,通體暗紅色的蜥蜴,一口咬掉蜥蜴的腦袋,然後將整隻蜥蜴都塞進口中吞下。
而其後方,剩下騎士,也全部從隨身的口袋裡,拿出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從毒蛇到蜥蜴,甚至還有蠍子蛤蟆。
他們高呼著口號,將那些一看就蘊含劇毒的東西吞噬掉,每個人呼吸的時候,嘴角都開始浮現出一縷縷黑氣。
溫言座下的戰馬,有些不安的刨動著前蹄,還稍稍扭頭,看了溫言一眼,不知道要表達什麽意思。
溫言拍了拍戰馬的脖子,輕輕安撫。
“沒事,這裡只是被什麽力量影響到了,你其實已經死了,不用太擔心中毒的事情。”
戰馬的大眼睛打量著溫言,呆呆的,仿佛在說,我是在擔心你,我才不怕。
溫言琢磨了琢磨,輕輕安撫著戰馬。
“放心,就算有毒,越是邪門的毒,越是毒不死我,他們這麽搞,還不如在刀口上抹點金汁,這個若是傷到我,還有可能讓我的傷口感染。”
戰馬自然是聽不懂溫言在說什麽,但是戰馬能感覺的出來,溫言的語氣,並沒有多緊張。
戰馬昂首嘶鳴,低頭就開始衝鋒,這一次,刀鋒交錯,叮叮當當的金鐵交鳴之聲接連炸響。
溫言屏住呼吸,與一隊騎士交錯而過,刀鋒砍在對方身上,卻仿佛直接砍在了精鋼上,只能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道白痕,根本沒破開對方的防禦。
溫言眉頭微蹙,遙望著那些嗷嗷亂叫,氣勢開始恢復的騎士們,心裡暗忖,這是什麽邪法?
不過,邪法……
他加持了烈陽的彎刀,都破不開對方的防禦,那這邪法,也就是直接作用於身體的,不是以邪法本身在抵禦。
他想起來,秦坤曾經給他說過,武者面對邪門東西,壓根不需要搞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武者自己就是破邪的秘寶。
他伸出手指,準備在刀鋒上切開一個切口,以血開鋒,但是看到左手中指的黑指甲,他想了想,這些家夥用毒,難道我不會麽?
現在沒合適的東西,他想了想,將左手中指含在嘴裡嘬了嘬,然後呸的一聲,吐了口口水,抹在刀鋒上。
然後再輕輕切開手指,擠出一點指尖血,抹在刀鋒上,以自身鮮血,給彎刀開鋒,加持一個不同於陽氣的破邪力量。
這一次,再次衝鋒,一刀斬落,落在對方身上,刀鋒與對方身體接觸的時候,兩種力量激烈的碰撞,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騎士被斬開了防禦。
然後烏黑色的屍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向著傷口周圍擴散開來。
溫言眼看有效,也不貪刀,雨露均沾,一邊奔騰,一邊跟對方纏鬥兩下,只要傷到對方,立刻就換下一個。
一波下來,所有的騎士人均帶傷。
為了防止傷到對方四肢的時候,對方來一手壯士斷腕,溫言專挑腦袋和軀乾砍,讓他們每個人身上,前胸後背和腦袋,總有一個地方被破開了防禦,中了屍毒。
他一波衝鋒,衝出騎士隊伍,遙遙看著那些人屍毒爆發。
他都沒想起來要下毒,實在是在冥土,壓根用不上屍毒,陽氣更好用,更簡單,用武器的時候,屍毒用起來更麻煩,還得給武器淬毒。
但此刻這裡的環境,暫時恢復到曾經的樣子,屍毒就有用了。
眼看一個個騎士,接連倒地,最後撲騰了兩下,就再也沒動靜,一個個倒在地上,化作枯骨,最後被風一吹,枯骨也崩碎成齏粉,隨風飄散。
原地只有一群戰馬,茫然不安的站在原地,此刻溫言駕著戰馬走來,座下戰馬嘶鳴了一聲,那些戰馬便一起向著遠處奔去,也不回城池了。
城池之中,蛇冠教主,陰冷的眼睛,似乎能看到城外的戰鬥結果。
派出的精銳騎士,不被陽氣碾壓了之後,竟然還是被對方單人單騎給團滅了,他有些無法理解。
因為他所在的時代,整個神州王朝裡,武者壓根都還沒有統一的叫法,更多的是軍中拚殺技巧,沒什麽特別精妙的東西,講究的就是一個乾脆利落,怎麽簡單粗暴的殺敵。
大部分情況,都還是打熬身軀的階段,而道門所謂的丹道之流,那時候都還沒出現。
以神通、道法為尊,武者跟道士和尚們都不是一個賽道的。
而單靠個人勇武,一騎當百的猛將,的確是有,但那幾乎都是天生神力,勇武非常,至少體型就不是溫言這樣看起來精瘦的。
那時候衝鋒陷陣的猛將,就沒有精瘦的,戰鬥的時候也不是以陽氣為主,而是以肉身力量為主。
蛇冠教主,以他固有的見識,無法理解溫言為何這麽猛,為何吐口口水,竟然都有可怕的劇毒。
更不理解,為什麽溫言這麽強的陽氣,肯定是活人,為什麽還出現在這種地方。
但是他知道,肯定不能任由溫言殺進城池裡,不然的話,溫言這種勇猛的家夥,必然能殺到他面前。
蛇冠教主呼喝著城中恢復到生前樣子的教徒,讓他們一個接一個的來到祭壇四周,一個個狂熱的教徒,高聲喊著回歸聖火,死在祭壇上。
鮮血不斷的匯聚,蛇冠教主回頭看了一眼,高塔上的聖火,燃燒的愈發激烈,火舌瘋狂的搖曳著,衝出高塔,在半空中搖擺。
還是時間太短了,這裡的資源太過於匱乏,根本無法壯大聖火。
必須速戰速決,一口氣解決,不然的話,聖火的力量,堅持不了多久。
蛇冠教主面沉似水,站在祭壇上,雙手握著插在祭壇中心的權杖,他的雙手上,有鮮血不斷的淌出,流入到祭壇裡。
伴隨著邪異的不知名語言吟誦的咒文,城中所有的教徒,都跪伏在地,一起跟著吟誦咒文。
邪異的力量,化作一圈圈波紋,不斷的向著周圍擴散,每擴散一圈,城外便發生一次變化。
草地上的青草,飛速的枯萎,又飛速的長出新的,一枯一榮,如同歲月流轉。
飛速的變化了數十次之後,一切都忽然定格了下來。
溫言抬起頭,原本這裡還能看到的蔚藍天空,消失不見了。
天空中化作了昏黃色,空氣裡充斥著不祥的氣息,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壓降臨。
大地都在微微顫動著。
溫言回過頭,向後方望去,只見後方,沙塵暴如同一面接天連地的巨牆,從後方向著他這邊飛速推進。
那沙塵暴裡,甚至還有驚雷在不斷閃耀,轟隆隆的轟鳴聲,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可怕壓力,讓溫言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隨著沙塵暴飛速靠近,大地震顫的越來越激烈。
溫言正要策馬狂奔,先逃走的時候,他忽然愣住了。
那接天連地的沙塵暴巨牆,不斷的翻滾之中,隱約有一抹鮮豔的紅色,在那裡出現。
溫言的坐在馬背上遙望,微微眯著眼睛,試圖看的更真切一點。
幾個呼吸之後,他就看清楚了。
那是一個身穿一襲血紅色的長衣,頭戴鳳冠,面帶紅紗的女人。
她的身後,長裙飄飄,絲帶隨風飄舞,赤腳落下,腳下便有黃沙托著,迎接著她的腳步,托著她一步一步前行。
那綿延的沙塵暴,就像是被她用兩條絲帶,牽著的巨大寵物,跟隨著她的腳步前行。
溫言心神狂跳,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催促著他逃跑。
那種威壓,簡直恍如神明,是他至今為止,感受到的最強的一種,危機感已經到了根本不需要任何感應,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給他什麽能力,他都只有逃跑的份。
有句話叫做,水能克火,火多水乾。
強到對方這種程度,就算是天克,那也必須是以實力相差不是太離譜為前提的。
溫言穩定心神,從戰馬背上跳了下來。
拍了拍戰馬的脖子。
“好馬兒,你離遠點,這種情況,我可未必能護得住伱。”
戰馬用腦袋拱了拱溫言,想讓溫言上馬,趕緊走。
“放心,我沒事,這是我家長輩……”
他讓戰馬走,戰馬就是不走,不安的用蹄子刨著地,嘴巴咬著溫言的衣服,就要拖溫言走。
溫言無奈,拍了拍戰馬的脖子,安撫了一下。
“行吧行吧,你跟著我。”
他現在是看出來了,城裡的人,似乎能撐起的領域,是可以將這座城池周圍曾經的一天給具象出來。
而對方曾經經歷過的,最可怕的一天,遇到的最強的敵人,就是現在。
溫言的心臟狂跳,大概能明白妖國的人心理陰影有多大了,哪怕現在出現都不是真人,溫言都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被逼的本能的逃走。
要不是到現在為止,天敵職業也毫無反應,溫言早就逃了。
他悄悄換上了大執天敵的稱號,靜靜的在原地牽著馬等候。
那位像是帶著一個世界走來的人影,尚未抵達,周圍的風速,就已經開始急速攀升,風沙如同刀子一樣的襲來,其內還裹挾著奇特的力量。
溫言伸出手臂,擋在身前,以衣服遮蔽了口鼻,當那些力量逐漸增強,他已經看不到周圍一切的時候,忽然間,腰間掛著的袋子,被狂風裹挾著黃沙撕破,一根肋骨跌落到地上。
霎時之間,他周圍的狂風,就像是水流遇到了石頭,順勢向著兩側滑去。
溫言一怔,低頭一看,拿起了虎骨。
他手握虎骨,周身三米之內,再也沒有了風沙,風沙滑向兩側,非常的順滑,一點都不像是受到了阻力才滑開的。
“山君虎骨,可治諸風。”
溫言有點懵,好家夥,你這個諸風,竟然還包括字面意思上的“風”是吧?
他將虎骨踹在自己腰間,四面不知方向,那風沙如同牆壁,將他圍在中間,他現在只能通過剛才的印象來分辨方向。
他給自己和戰馬,加持了陽氣,牽著戰馬,在這恐怖的沙塵暴裡前行,腳下的青草地,已經被黃沙覆蓋。
前行了不久,虎骨撐起的避風空間裡,忽然就多了一抹血色。
真正站在這位大執面前,溫言的臉色煞白,不是他怕,是他的身體怕。
什麽大執天敵,也架不住差距實在是太過於巨大。
按照溫言的預估,眼前這位,若是按照層次劃分,起碼高出他五個大層次以上。
僅僅憑借氣息和氣勢,就能直接鎮壓他的身體。
離得近了,才看清楚,對方穿的衣服,像是被鮮血染了色,本身好像並不是鮮紅色的。
一步步行來,虎骨都壓製不住對方身上自帶的風沙,被強行突進了進來。
大執眼神灰蒙蒙一片,仿佛有些茫然,她伸出一隻手,探向溫言。
溫言一咬牙,當場認慫,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
“扶余溫言,拜見十三祖夫人,甘姨,也就是甘棠,很思念您。”
大執伸出手,帶著利爪的纖細手掌,輕輕落在了溫言的腦袋上。
溫言毫不猶豫的就借助這一點聯系,用腦袋給加持了大量陽氣。
大量的陽氣,被加持到大執身上,大執灰蒙蒙的眼中,頓時亮起金光,那一點金光浮現,便驅散了眼中的朦朧。
一眨眼,她的眼睛便有了神采,金色的虹膜,泛著神聖又妖異的光芒。
她只是歪了歪腦袋,便仿佛有什麽東西破開,她的意識駕臨。
低頭看了看眼前的溫言,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輕輕揉了揉溫言的腦袋,然後伸出手,將溫言扶起。
她低頭看了一眼,看到了溫言左手中指上的指甲,大執的指甲,她能感受到那指甲上蘊含的期許。
“扶余山一群無賴裡,終於出了一個像樣的好孩子……”
她不緊不慢的,用一種溫言大概能聽懂的腔調,訴說著話。
她看了看周圍,大概明白這裡是什麽情況。
“我,已經死了,是吧?”
溫言大致說了一下這裡是哪,現在是什麽情況。
大執點了點頭,眼中閃著金色的光華。
“你且看著,我再滅這些膽大包天的妖人一次。”
大執一聽,火氣就上來了,這些妖人以領域重現那一天,是要借她的手,宰了扶余山的當代烈陽。
這些妖人,還是死的不夠徹底。
正好,現在就補上曾經未完成的願望。
大執看溫言,就像是看自家晚輩小孩子,被溫言以烈陽加持,她便強行喚來了自己的一絲意識。
哪怕在這裡具象出來,只是沒有意識的她,只是一個投影,她的本能卻還在的,她根本不可能去殺了一個身負烈陽的人。
更不可能殺一個身負烈陽,還能得到一位大執臨死饋贈的人。
她伸出一隻手,拉著溫言,就像是拉著一個小孩子,在風沙之中,一步一步前行。
另一邊,蛇冠教主,察覺到溫言已經被黃沙淹沒,再無動靜,他便準備停止此刻的具現。
但是當他嘗試著扭動拔出權杖的時候,卻仿佛遭遇了重擊,當場吐著血倒飛了出去。
他面色大變,向著城外望去。
只見那接天連地的巨大沙塵暴,翻滾著,向著兩側翻開。
黃沙如同巨浪,不斷的向前翻滾。
浪頭上,赤足的大執,一手拉著溫言,一步步行來,每一步落下,腳下都會升起一道更高的沙浪,托住他們。
大執眼中,金色的光輝閃耀著,恍如天神,裹挾著讓人絕望的威壓,不緊不慢,一步一步。
她的面色平靜,嘴角還掛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心情還不錯。
但是蛇冠教主,看到這一幕,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