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對上馮堯的眼睛之後,她的驚怒和不安又下意識的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目光真摯且沉穩,看上去如同一片澄澈的古井。
這一瞬間,她竟然明白過來——馮堯能看透她此時的心情,是因為他也有同樣的經歷,他自己也是這麽想,所以他也這樣安慰她。
她輕輕笑了一聲,想到天下這樣大,竟然也能遇上這樣的知己,忽然覺得這世上的事有些意思。
收拾好了心情,她又擔心起了那邊的戰場:“對方人多勢眾,我們的人會不會不夠?”
哪怕是隔著一條巷子,也能聽見遠處傳來的打鬥聲。
這裡頭的許多人都是韋家的家將,也是曾經親眼看著陸明惜長大的叔伯,為了自己一個人的事,將這些將來可能要陪著韋嘉朝上戰場的將軍拉下旋渦,她於心不忍,同時也心懷有愧。
似乎就是為了安陸明惜的心,巷子遠處傳來一聲尖利的呼嘯。
這聲音是
陸明惜直起身體,面上帶著幾分震驚的看向了馮堯:“是錦衣衛!”
這是錦衣衛特有的哨聲。
有幾年,京中聽見這個哨聲便沒人敢睡,都知道是錦衣衛上門抄家了。
馮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是啊,京城發生這麽大的事,亂黨竟然都光明正大的在皇甫大人的宅地附近埋伏了,這等大事,怎麽能不驚動錦衣衛?”
這也的確是大事,唐晚舟到的時候,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了至少十幾個人,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
而且其中有人身上竟然還有箭傷。
京中對弓箭管控嚴格,私底下打獵倒是也罷了,大多都睜隻眼閉隻眼,可是看這箭矢分明就不是普通獵戶所用。
事情便格外奇怪了。
他一聲令下,錦衣衛們紛紛張弓搭箭,大聲呵斥前方眾人:“住手!錦衣衛辦案,都住手!”
錦衣衛殺名在外,他們趕到,且架勢十足,連弓箭都帶來了,此時正齊齊的瞄準了眼前諸人,哪怕是膽子大的那些黑衣人也不免覺得膽寒,一時紛紛往後退。
韋家的家將們便要理直氣壯的多了,他們原本也沒什麽可怕的,領頭的還認識唐晚舟,不由得又驚又喜的喊:“唐大人!唐大人!您要為我們做主,我們姑娘原本是來找人的,卻中途被這些身份不明的人襲擊,險些丟了性命!這幫人在京城行凶,如此大膽,必定圖謀不軌!”
唐晚舟目光冷冷從那些穿的亂七八糟的乞丐們身上一掃,就知道這些人是喬裝打扮的,何況地上躺著的黑衣人還穿著的是夜行衣,只差明晃晃的說他們身份非同一般。
就在韋家的家將跟唐晚舟說話的空隙,有人覷準了時機,往後退了幾步之後便轉身飛奔疾跑,跑動了一陣之後便借勢起飛,意圖攀上旁邊屋簷。
只要他上了屋頂,便能很快跑走了。
韋家的人一直盯著唐晚舟,倒是沒人注意他。
可是這動靜卻瞞不過唐晚舟的眼睛,他懶懶衝身邊的陳宇招了招手,伸手將弓箭拿在手裡,張弓搭箭,動作一氣呵成。
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劃破長空,應聲沒入了原本已經飛上了屋簷的那個人。
他一頭栽倒在地上,面上還帶著無法遮掩的震驚。
陳宇卻嗤笑了一聲,環顧了一圈左右,擲地有聲的揚聲:“還有不怕死的,想試試我們錦衣衛身手的,盡管跑!”
唐晚舟露的這一手把所有人都給鎮住了,都知道唐晚舟一直都是以身手好出的名,卻不知道他的箭術竟也是如此出神入化,這個時候若是還跟他對著乾要跑的,那不是腦子壞了是什麽?
眾人都被嚇得不輕,一時之間面面相覷。
唐晚舟見眾人都老實了,方才揚了揚手。
底下的錦衣衛頓時魚貫而出,上前將那些人都給綁了。
場面得到了控制,韋家的家將們這才急著要去找陸明惜。
唐晚舟略皺了皺眉,聽見他們說陸姑娘,手下的動作都頓了頓。
陳宇跟在他身邊最久,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如此,便知道唐晚舟這是擔心陸明薇,急忙問韋家的那幾個人:“你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陸二姑娘丟了?!”
哪怕是被這些人纏著,也該分出人手去保護主子才是啊。
眼看著唐晚舟的怒氣幾乎是遮掩不住,陳宇急忙問:“人往哪兒去了?!”
還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經得手了呢,若真是,那陸二姑娘豈不是就危險了?想到這個,他急忙轉頭看了一眼唐晚舟的面色,就見唐晚舟面色陰沉地幾乎是能滴下水來。
韋家的家將急忙撓了撓頭:“啊不不不,大人誤會了,不是二小姐,是大小姐”
他解釋了這一句,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對面的唐大人好像是松了口氣似地。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大小姐被抓跑了那就不管啦?
他咳嗽了幾句,才道:“其實是還有一位馮大人也在,就是翰林待詔馮堯馮大人,他身手也不錯,才剛打鬥起來,這些人直奔著我們大小姐去了,分明就是衝著我們大小姐來的,所以馮堯馮大人便自己跳上馬車,想必是為了避開這些亂箭,我們是知道馮大人的身份,這才放心把我們大小姐交給他的。”
原本唐晚舟還以為出事了不見的陸明薇,一瞬間心都揪住了,他很難形容自己當時的那種感受,但是對於自己的心意,卻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過。
聽見說是陸大小姐不見,他還下意識松了口氣。
現在聽說馮堯也在,他便更放心了幾分,馮堯可不是只在書房裡讀書的那種書呆子,他是真正的騎射六藝都學的那種。
他既把陸明惜帶走,就一定會保證陸明惜的安全。
點了點頭,唐晚舟對著陳宇吩咐:“先通知順天府來,把這些人交給順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