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這裡的人正是小馬子,見太子問,忙跪到地上磕頭道:「奴才是才過來伺候陛下的。」
太子點點頭,這孩子生得清秀,看著倒是不俗,正是父皇喜好的那種。抬手叫他起來,順口道:「之前是在哪兒伺候的?」
「奴才之前是跟著十六殿下的。」
「十六?」太子眉頭一挑,不由得細看了他幾眼,眉清目秀……這些且罷,葉貴妃那人的手段……不提也罷,可這孩子到底是她安排過來打探消息報信的呢?還是送來分寵的?又或是父皇無意見瞧見的……
心中想著,飛速轉了幾個圈兒,面色和藹的向他招手道:「過來,讓孤瞧瞧。」
小馬子不解,卻知道太子是皇上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也是日後的皇上,自己哪能不聽話?老實上前幾步,聽太子叫他抬頭,就也抬頭看向太子那裡。
眼睛清澈,帶著些懼怕之意,年歲還小,倒不像是會藏奸之人。心下定了這一點,面色上便和藹了兩分:「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父皇身邊的人自己向來不去理會,父皇雖疼下頭的那些弟弟們,但卻絕不會動搖江山根本,更不會興起削下自己這個太子的念頭,故冷眼看著老五、葉貴妃他們上躥下跳的歡實也不在意。只在必要的時候偶動一動,父皇自會把事情處置妥當。
這裡正問著,那邊皇上大步走進,見小馬子正站在太子面前回話,先是一愣,隨即走了進來。
太子忙起身行禮。
揮後叫小馬子退下,皇上才咳了一聲,問起正事:「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太子恭敬一躬,道:「回父皇的話,下面人已都撤了回來。」
皇帝這才想起此事,歎了一聲,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這事……是朕有負於你啊……」
太子淡淡一笑:「父皇哪裡的話?都是自家兄弟。」
面上一紅,又咳嗽了兩聲,皇帝眉頭皺起:「只這事……那老八便是有天大的膽子……」
「八弟哪裡會如此?」太子又是溫和一笑,抬頭看著皇上,「兒子覺著,只怕是有人故意陷害八弟呢。」
皇上張了張口,陷害誰不好,非要去陷害那個浪蕩子?可要說不是他做的,之前京中那事又分明查出是他的手筆來!只京郊那一回行刺的人一下子死了個乾淨,倒是再查不出是不是同一夥人了。
既然牽扯到了兒子,這事要再查下去兩面便都會不好看。且太子現在大位穩很得很,便是下面有兄弟跳上一跳,也斷不能拉他下去,故皇上便是知道了,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畢竟——這可都是他的兒子啊。
太子又憨厚一笑:「父皇不必擔心,便是八弟做的,兒子為兄長,又哪能真同他生氣?這便如小時候我們都在一起時似的,偶有打鬧,過後也就好了。」
「正是、正是。」皇帝連連點頭,又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心下只覺得對不起這兒子,忽的想起一事,「剛才你同小馬子說話呢?」
太子微愣,莫非父皇怕自己對那孩子起心?自己平素也偶會和父皇的新寵問上一句半句話的,不過是順路看看這些人是好是歹,免得有人下了釘子過來的意思,父皇也從沒在意過,今日怎麼……
「見那孩子倒是老實忠厚的模樣,便多問了兩句。」
皇帝心中大悅,笑著點頭:「正是,在宮裡時候多了,再沒見過眼睛能清成這般的孩子了……這孩子不錯,且朕還……咳,這些日子難為你了,就叫他過去伺候你吧。」
太子一時腦中有些卡機,連眨了兩下眼睛:「父皇……那孩子是伺候您的……」且我從沒好過男色啊!把那孩子給我做甚?!
「哈、哈、哈。」皇帝爽朗一笑,「你同珍玲都是朕的心頭肉,有了好東西不想著你們朕留那許多做甚?」說罷,高聲道,「來人!」
小馬子聞聲低於頭走了進來。
「好孩子,一會兒你收拾收拾,隨著太子過去,好生伺候他。」皇上低聲對小馬子囑咐道,又在他的頭上拍了拍。
小馬子一臉迷茫,不解抬頭,卻又不敢出言反對,只得跪地謝恩。這才幾日的功夫,自己就被從韶華殿送到了皇上這兒,又從皇上這裡轉送到太子那去了……
「可……兒子聽說,這孩子是十六孝敬您的?」叫這孩子過去幹嘛?當男寵?孤真心用不上啊!!
「那又如何?他是弟弟,便是孝敬了你這個當哥哥的又能怎樣?這孩子心性淳樸,且年紀還小……」皇帝心中歎息了一聲,自己只想著慢慢下嘴的,結果除了摸摸小手、碰碰小臉兒的,竟還沒真刀真槍的上嘴啃呢,早知道……算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給了他就給了他吧!「你定要好好待他……」
太子身上寒毛直豎,只得咬牙低頭謝恩:「兒子定會……好好待他。」這倒不像是隨手賞賜個下人給自己,倒像是老皇帝把自己兒寵愛的暖床宮女賞賜給了自己一般,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帶上再次搬家的小馬子,太子殿下一臉糾結的回到了東宮,進了書房,看著一臉迷茫低頭站在桌邊兒手腳沒處放的小馬子,太子歎了一聲:「你在父皇那裡都伺候些什麼?」
小馬子忙打起精神來,回道:「奴才給陛下研墨、鋪紙、端茶。」
太子心中稍安一些,聽父皇剛才那意思,這孩子應還沒上過手,到底不知那些齷齪的事兒,這樣自己倒不必那般為難了,心中鬆了口氣,又道:「你在小十六那裡伺候些什麼?」
「陪十六殿下……玩兒骰子。」小馬子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哦?你很會兒骰子?」太子眉頭一挑,莫非是個小賭鬼?
小馬子臉皺成了一團,聲音低了下去:「奴才笨得很……每次都輸……可十六殿下就喜歡拉著奴才玩兒。」
每次都輸、只愛拉著他玩兒……
太子嘴角微微抽動,這倒像是那小胖子的風格,點點頭,面色溫和道:「陛下對你可好?」
「好……」小馬子又低下頭去,眼圈兒有些發紅,陛下對他是真好,別說入宮後了,就是入宮前也沒人對自己這麼好!手把手的教自己研墨,對自己語氣和藹,知道自己愛吃點心特意把點心留給自己,有時還幫自己拿帕子擦嘴……
見他說了個「好」字眼圈兒就紅了,太子沒敢深問下去,那畢竟是自己的父皇,他不想……真心不想知道那些事。
忙道:「那你就在書房伺候吧,這硯臺、茶水上的事就交給你來做了。」
「謝殿下恩典。」聽見自己還做這一檔子事兒,小馬子心中鬆了口氣,臉上也帶上幾分喜色。
倒真似是個實心眼兒的,這樣的話,多個伺候的小太監倒也無妨,要是他真經過那事……自己就只能想法子把他遠遠的供起來了。
小馬子一定得感謝皇帝他老人家。首先,他老人家把小白、呆瓜、天然到如此境界的自己,從葉貴妃那個龍潭虎穴中挖了出來,其次,他老人家沒立馬辣手摧花的提前把自己給啪啪掉,再次,他老人家因為對兒子的疼愛之心氾濫,一下子把自己又賞賜給了正「直」好男兒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收下這個棘手的小禮物後,在經過審查、確定這孩子應該沒危險性,拍拍屁股,起身去後頭太子妃處說正事去了。
東宮後院,相比起碩大的皇宮來說,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原本就不大的一個院子,前面還要預留出給太子他老人家辦公理事的地方來,後面能留給後院女人們的地方,更是小得離譜。
偏偏,太子他老人家又遇上了個疼愛起兒子沒個夠的、極樂於享受的老爹,每三年一回選秀,都必然要給自家這個盼了許多才生出來的長子、嫡子指過幾個妹子來伺候,一來二去的,後院裡面可以供人活動的地方就越來越小。
而她們又是太子的女人,就是想出去逛逛,也生怕遇著皇帝,平時只能窩在這狹小的院子中。
穿過回廊,進了那小院子,抬起頭來,昏暗的天空被擠成狹小的一條,太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朝著太子妃的房間走去。
聽見太子過來的消息,太子妃處上上下下亂成一團,人人戰戰兢兢的各自站好,死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太子大步走進,就見太子妃煞白著張臉,見了自己手腳僵硬的行了個禮。
眉頭再皺了皺,還是好生好氣的道:「起來吧。」
伺候著自家男人到了屋子裡面坐下,又親手奉上了茶,太子妃只敢沾著一點兒床邊兒上坐著,一副隨時站起來的模樣。
「十月二十是母后的壽誕。」太子拿蓋子抿了抿茶,品了一口,方說道。
「給皇后娘娘的東西半個月前就備好了,殿下可要瞧一瞧?」
抬眼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太子微微搖頭道:「天色不早了,用過晚膳就先歇息了吧,那些東西哪日得了空,白天看時顏色才正……」話沒說完,就見身邊兒的太子妃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臉上又白了兩分。
「殿下可想用些什麼?要不……叫王氏幾個過來伺候著……天氣越發冷了,宋氏的湯羹煲得最好……」
那邊越說越急,竟一副恨不能把自己往外推的架式,太子心情本就不好,這會兒直接落了臉子下來,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摔,等那聲響傳進耳中,這才冷靜了二分,冷冷的道:「不必了,我去前頭用,太子妃早些歇息了吧。」
說罷,一甩袖子起身出去。
後面,太子妃才似鬆了一大口氣般的緩緩坐到榻上,一個親近的宮女這會兒進了來,輕聲叫了聲:「主子……」
「無事,叫人收拾乾淨了吧。」太子妃這會兒面色雖仍陰鬱,可卻沒了適才那份膽顫的模樣,就像心頭的一塊大石被推了出去一般。
走進院子中,正要往前殿去,隱隱聽到不知哪處房裡傳來小兒啼哭的聲音,腳步頓了頓,到底沒去看,仍是往前頭走去。
小馬子收拾了東西,正要跟著下人一起去吃晚飯,眾人聽說太子又回來了,忙忙站回原處,低頭等著吩咐。
進了書房,太子心中煩亂,拿起本書來隨手翻了翻,又丟到一邊去,覺著口渴,一轉頭,正看到小馬子往桌邊兒放了一杯茶,茶盤還拿在手中呢。神色定了定,道:「你幾歲了?」
「回殿下的話,奴才九歲了。」
「九歲?」太子心中一動,又是一歎,「要是老大沒去,這會兒……怕也和你差不多的模樣。」
小馬子心中不解,剛抬起頭來,就覺著頭上多了一隻手來,太子殿下拍拍自己的腦袋,沖自己笑得溫和,眼中,似還有些什麼看不大懂的東西,可卻叫人看了……就覺著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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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女史大人相處久了,呂悅覺著,其實只要別要求的太細了的話,女史大人……貌似還是挺好相處的。而慈恩殿也絕對是個適合小朋友健康快樂成長的好地方。
這裡,不用聽貴妃娘娘那高亢的美聲唱法,也不用聽肉包子晚上那哼哼唧唧的動靜,更沒有人睡覺時打呼嚕騷擾鄰居,也不必在別人行著半截房的時候進去親手幫忙。
唯一要面對的就是——
一,女史大人每天晚上出去,半夜才回來,她進進出出時小涼風有可能吹自己一下半下的,把個好好的小太監有往夜貓子方向培養的嫌疑。
二,女史大人自從發現自己會寫字後,每天都會很龜毛的給自己指點個一二三,外加打擊一下自己的自信心,把個好好的小太監有往書法家方向培養的嫌疑。
三,女史大人最近不知道抽的什麼瘋,竟然讓自己利用竹林小築後頭的小廚房沒事給她煲個湯什麼的,把個好好的小太監有往廚子方向培養的嫌疑。
四,女史大人貌似對女紅完全沒有半點兒興趣,上回她的夜行衣破了個小口,發現呂悅不大會針線後,居然要求呂悅跟個小姑娘似的每天要至少練習一個時辰的針線,其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幫她補她那見不得人的衣裳……把個好好的小太監有往繡娘方向培養的嫌疑。
總之,雖然在小事上有些不大好伺候,但也總好過大事喪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