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陳醉第二次見皇帝了。不過上一次見,他還處在剛穿越過來的懵逼狀態,趙晉也沒跟他說一句話,只摘掉了他手上的戒指。
這一次,他終於聽到了趙晉的聲音,虛弱,略有些沙啞,看向趙潤:“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趙潤說:“一直在靜養。”
“朕身體不適,就不去紫薇宮看她了,既然她和老二都在你那裏住著,你便好生照看,千萬不要再出任何的意外了。”
趙潤知道趙晉對他母親和二哥的態度,便謹慎地說:“陛下放心。”
“朕乏了,你們都出去吧,留下陳醉伺候。”
沒有叫他皇后,而是叫他的名字,大概直男老皇帝也沒辦法從心裏真正接受他做皇后。
陳醉愣了一下,見趙潤等人已經躬身退出去了。陳醉見趙晉隨身伺候的人也都出去了,臥室裏便只剩下他和趙晉兩個人。
房門關上之後,他略有些緊張,聽趙晉說:“你坐吧。”
陳醉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放到膝上,腰背挺的筆直。
皇帝就是皇帝,他自穿越以來,見的全都是權貴,可是在趙晉跟前,他還是緊張。
“辛苦你了。”趙晉說。
陳醉說:“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陛下身體好點了麼?”
趙晉點點頭,說:“好多了。“他咳了一聲,說:“聽郁相說,朕昏迷的這些日子,你表現很好,所以這一次去醫院慰問,朕讓你跟老四一起去了。”
“陛下的意思,我都明白,陛下放心,我一定竭盡我所能,把您交代的事情辦好。”
趙晉點頭,緩緩地說:“不止是為了皇家,也是為了你自己。以前朕不大敢把你推出去,如今既然你在外頭聲名已有轉圜,朕會交代內宮廳抓住這次機會,以後多讓你露露臉,你自己也要抓住機會。”
陳醉像是在聽領導安排任務一樣,點頭說:“是。”
趙晉看了看他,說:“好像是胖了。”
陳醉:“……”
他訕訕地笑了兩聲。
他最近訓練來著,吃的是比較多,何況他這人愛吃肉。
不知道他這個皇帝老公會怎麼樣,老公昏迷不醒,他這個皇后還吃胖了。
“不過胖了更好看了。”趙晉說。
陳醉只訕訕地笑,都不知道如何應答。
趙晉閉著眼睛喘了一會氣,大概是有些累了。房間裏一面靜謐,有很濃重的藥味,陳醉手指微微抓著膝蓋,見趙晉又睜開了眼睛,問他說:“你和老四走的很近?”
陳醉點了點頭。
趙潤算是他在皇室裏的唯一一個朋友了。
“老四這人性格純良,但有時候太過心軟,朕有心在死後將皇位傳給他,可是他卻不想要。”
“四殿下可能不想和二殿下爭,也怕爭不過吧?”陳醉說。
“老二那人性格古怪,為人喜怒不定,他如果繼位,那受苦的就是黎明百姓。你在老四身邊,要曉以大義才好。”
這是要他遊說趙潤了。
陳醉說:“我自然也希望四殿下能遵循陛下的心意,只是我人微言輕,四殿下未必會聽。不過陛下既然說了,我願意盡力一試。”他沉默了一下,又說:“陛下,與其遊說四殿下,如果為四殿下掃清障礙,給他一個看得到的未來,他可能會更容易答應。不願意和二殿下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是心中懼怕吧?”
趙晉面色沉重,又閉上了眼睛,最後說:“造化弄人啊,若朕的昌兒還在……”
他嘴唇輕微抖動,眉頭皺著,似乎有些痛苦。
陳醉愣了一下,一時沒想到這“昌兒”是誰,然後突然醒悟過來,這就是已故的太子殿下了吧?
太子趙昌。
是啊,如果太子還在,皇位便理所當然是他的,皇權穩定,即便于懷庸和趙准這樣軍權在握的虎狼,出師無名,也不至於像如今蠢蠢欲動,趁亂妄為。
趙晉應該是把趙昌當做唯一的接班人來培養的,可是沒想到趙昌卻意外死了。他死了以後,趙晉才想到扶持紫薇宮的趙潤,可是已經晚了。
這確是造化弄人。
“你下去吧。”趙晉閉著眼睛說。
他看起來格外蒼白,憔悴,疾病和毒素已經奪走了他大半條命,如今用藥吊著,也說幾句話便要喘息一陣。
陳醉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哀痛和無力感,趙晉,不是一個有作為的帝王。
他站了起來,朝趙晉鞠了一躬,便悄悄走了出來,出來卻見蕭文園,立在門外。
蕭文園隨他走到長廊,問說:“陛下吩咐,以後要讓殿下多出現在公眾面前,殿下準備準備吧,明日一早去紫薇宮看望太后娘娘。”
姚元英病重,住在紫薇宮,皇帝病重不能前去看望,他這個皇后,卻是應該去一趟。
陳醉點點頭:“一切都由你來安排。”
“我有句私心的話,不知道該不該對殿下講。”
陳醉就看向蕭文園,蕭文園說:“二殿下實力雄厚,如果可能的話,明日去紫薇宮,殿下最好能向他表達出您和親王一樣的立場。”
和趙潤一樣的立場?
那就是保持中立,暫不站隊了。
蕭文園很嚴肅地說:“殿下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知道了。”
陳醉招了秋華過來,披上了斗篷,才發現外頭下了雪。
“下雪了。”他頗有些驚喜地抬起頭來,雪花落到他臉上,融化成了水珠。
蕭文園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陳醉一身紅斗篷,宛若雪中紅梅,秀美無雙。
陳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雪花落在臉上,有些涼。
第二日上午,他便坐車前往紫薇宮。
紫薇宮不在皇廷之內,距離皇廷大概有四五裏遠,是一座單獨的宮苑,從外頭看,基本就是一座縮小版的皇宮了。車子從大門進去,陳醉只看到裏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的非常森嚴。
車子在庭前停了下來,趙潤和林雲英夫婦已經站在雪地裏等著他了。陳醉下了車,說:“咱們都是老相識了,這麼冷的天,你們不用專門出來等我。”
“如果是平時,我們夫婦肯定不會出來迎你,這次你不是代表陛下來的嘛。”趙潤笑著說:“快請進屋裏暖暖。”
“我還是先去看過太后娘娘吧。”陳醉說。
“這樣也好,我帶殿下過去,”趙潤對林雲英說:“你先進去準備午膳吧。”
他說完便帶著陳醉去了姚太后的住所,剛走到廊下,就見裏頭走出一個人,說:“貴人來了,恕我身體抱恙,沒有出來迎接。”
趙准笑呵呵地看著他,說:“久聞大名。”
“二殿下的大名才是如雷貫耳。”陳醉說著便仔細打量了一下趙准。
相貌不俗,眉眼犀利。一看就是有野心的人。
他好像來的不巧,姚太后剛喝了藥睡下了。
陳醉進去看了一眼便出來了。他覺得姚太后應該是給他下馬威,故意裝睡。他要來紫薇宮的消息昨日內宮廳就通傳了,姚太后專挑他來的時候喝藥躺下,顯然不把他這個男皇后放在眼裏。
這就是所謂的惡婆婆了吧,他也懶得跟她打交道。
重要的是趙准。
他昨夜想了一夜,要如何面對趙准。
蕭文園昨天之所以那麼說也是有原因的,就是他這個皇后,也到了要站隊的時候。
趙潤是准皇帝,他有選擇中立的底氣,郁戎他們可能會不滿,但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他這個皇后就不一樣了,他感覺他是需要站隊的。
他是皇帝的人,蕭文園還讓他選擇中立,其實就是委婉地勸他和趙准搞好關係,站到趙准那一邊去。
陳醉想了一夜,也沒想好。
情感上自然是和郁戎他們站成一隊,支持趙潤登基,不光是他個人對善惡的評判,還有他對郁鋮的感情。
站到趙准那邊,就和郁鋮對立了。
可是從理智上來說,他覺得趙准勝算更大,暴君人設,意思就是很有可能成為暴君,那首先就是要登基才是暴君。于懷庸生死不明,郁戎一派空有名望,但沒有軍權,何況趙准的繼位權,確實在趙潤之前,他要爭皇位出師有名。
這次站隊不是幼稚園小朋友做遊戲,而是動輒關乎生死。站錯了隊,是要死人的。
他甚至想過如果他和趙准站一隊,如果將來真的趙准登基,他能不能求個人情,保住一些人。
他又覺得這念頭可笑。
如今他總算體會到了太平盛世的好處。
不過唯一慶倖的是,趙准應該對他沒有興趣。
也只是應該,畢竟趙准也還沒娶親,裏他也沒有什麼女人。
趙准雖然人在紫薇宮不出門,但他的部下來往頻繁,就吃個午飯,他就出去了不止三次。
“我來的時候見到外頭好多兵,不只是你的人吧?”他問趙潤。
趙潤點頭:“二哥擔心守衛力量不夠,所以隨他來京的軍官,也都留在紫薇宮做守衛了。我二哥這人比較謹慎,尤其是紅梅酒店發生了爆炸,他認為是有人要殺他。”
“你就這麼信任他麼?”
趙潤淡淡地說:“他是我二哥,母后也住在這裏。”
陳醉想起皇帝交代他的那些話,便說:“到底是自己的家,也該多一些自己的人,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安心。”
“我弟弟宗冒就要來了,”林雲英溫聲說:“殿下不用為我們擔心。”
她話音剛落,便見趙准從外頭回來了。陳醉便笑著說:“二殿下看起來很忙啊。”
這一回趙准臉色明顯不怎麼好看,他坐下,將餐巾重新打開,說:“是忙。要炸死我的人,醒了。”
陳醉和趙潤等人聞言都愣了一下。
于懷庸,醒過來了。
陳醉都有點坐不住了。
我靠,這過山車坐的,一波一波很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