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姚太后從病榻上驚坐起來:“皇帝去了陳醉的宮中?”
“是,陛下他……他……”
“他怎麼了?”
“他和陳殿下發生了爭吵,然後用馬鞭,抽了陳殿下,如果不是親王趕到場,只恐怕陳殿下性命都沒了。陛下還下令,將昏迷的陳殿下送到郁家去了。”
姚元英抓緊了被子,說:“怎麼會這樣?”
“太后娘娘,依我看,這都是聽說那個文良辰,這幾日一直跟皇帝陛下灌輸男人的妙處如何如何,所以才引得陛下對陳醉動了心思吧?”
“這個賤人。”姚元英說:“上次沒有打死他,真是便宜了他。去,把陛下給我叫過來,我倒要問問他,是不是喝酒喝瘋了!”
底下的人立馬去請趙准,姚元英又立馬叫住他:“等等,去把那個文良辰,也給我捆過來!”
姚元英說著就下床穿了衣服,卻久久不見趙准過來,只等來了她的人,姚元英問說:“皇帝人呢,文良辰呢?”
“文良辰和陛下在……在……”
姚元英聞言大驚:“你們不是說,皇帝從來沒有碰過文良辰麼?!”
“是沒有的,今夜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可能陛下多喝了酒……”
姚元英氣的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問:“陳醉現在在哪?”
“已經被親王殿下送往郁家去了。”
姚元英說:“荒唐,他受了傷,自然應該留在宮中養傷!”
“這都是陛下的意思。”
“老四什麼時候這麼聽皇帝的話了。”姚元英說:“糊塗!”
郁家。
已經是深夜了,郁戎自行宮回來以後便沒有再回蘭花州老家,而是回到了京中郁家休養。他已經躺了下來,卻聽見外頭略有些喧囂,便坐了起來,問說:“怎麼了?”
“回大人,是宮中來人了。”
郁戎心裏一驚,趕緊起來,郁鋮已經穿好衣服,來到他的房中,扶著他從房間出來。
“來的是誰?”
“是親王殿下。”
父子兩人到了門外,見趙潤已經在車外站著,神情肅穆,點頭說:“深夜前來,打擾大人休息了。”
“殿下。”郁戎鞠了一躬,問說:“殿下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陛下派我來送人。”
郁鋮眉頭微微一皺,便見後面一輛車打開了,秋華從車上下來,和蕭文園扶著一個人下了車。
陳醉長髮凌亂,滿臉血污,已經不省人事。
郁鋮立即沖了過去:“這是怎麼回事?”
秋華眼睛都哭腫了,郁鋮要抱他,秋華忙說:“殿下背上都是傷。”
郁鋮沒說話,改為背的,蕭文園和秋華一起講陳醉放到他背上,郁鋮背著他就疾步進了家門。
郁戎吃驚地看向趙潤,趙潤神情嚴肅:“咱們到裏頭再說。”
郁鋮背著陳醉快步朝他房間走,一邊走一邊吩咐下人:“去找梁大夫過來,速去。”
“是!”
他快步走到他臥室,將陳醉放到床上,把他身上裹著的斗篷一掀,郁鋮臉色登時就變了。
只見陳醉的背上全是血污,衣衫破爛不堪。
“秋華,怎麼回事?”他厲聲問。
“陛下喝多了酒,跑到小玫瑰宮來……”
郁戎在後頭也變了臉色,對身邊的下人說:“你們都先出去。”
下人們全都退了出去。
秋華便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梁大夫也到了,郁鋮守在旁邊,郁戎和趙潤出來,說:“陛下這麼做,是要給我看啊。”
趙潤說:“我二哥他……”
他歎了一口氣,說:“只怪我無能。”
“陛下如此殘暴,這皇位,他也坐不長久。只是他手握兵權,到如今還沒有一個人能和他分庭抗禮,時機未到的時候,我們只能忍。”郁戎說:“如今殿下也算看清楚咱們這位新帝的真實稟性了吧?我早說過,先帝並不是任人唯親的人,如果趙准真有帝王之材,他不會冒著國家分裂的危險,也要聯合于懷庸與他抗爭。”
趙潤說:“國家剛經歷了一場戰爭,不管將來如何,我都希望儘量能夠和平過渡,百姓不再受苦。為百姓計,最好還是能讓二哥改改脾氣,我會在旁多做勸導,如果二哥以後再有如此暴行,我這個當弟弟的,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何況在這個關鍵時刻,皇帝鞭笞前皇后,這是向我們宣戰了。”
“二哥一向深謀遠慮,我也覺得他此舉不像只是一時衝動。”趙潤說:“大人在府中,要多注意安全。二哥當初和母后提前進京,紅梅酒店一案,應該是他自己所為,只是他這一次重提此案,不知道會把罪行安插到誰的頭上。”
皇廷。
姚元英一夜未眠,總算等來了趙准。
“你去看看,你幹的好事。”姚元英說。
“母后是說陳醉,還是說文良辰?”
“你少跟我提那個賤人,如果不是他一味迷惑你,在你耳邊妖言諂媚,你怎麼會喝多了酒就幹出這種蠢事?!”
趙准笑著在姚元英身邊坐下:“母后不用生氣,兒子這不就過來解釋了,其實這一切都和文良辰不相干,是兒子故意為之。”
姚元英說:“你故意的?你鞭笞陳醉也就罷了,還把他送到郁家去,你這是在激怒他們家,你還怕他們不想造反麼?!”
“母后,我就算再加籠絡,您覺得郁家會站到我這邊來麼?何況我辛苦籌謀走到今日,可不是為了要做一個傀儡皇帝!”趙准說著就站了起來:“和于懷庸的戰爭,我方也損失慘重,兒子的親信多是菊芋人,他們對內陸根本就不熟悉,要論起權謀來,我也不是郁戎等人的對手。母后總說,要慢慢來,可是如果真慢慢來,我勢必會成為第二個趙晉,被權臣架空,可我又沒有趙晉的民望,只怕到時候會被趕下皇位也未可知。被趕下皇位的皇帝,歷史上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那你想怎麼辦?”
“和當初對付于懷庸一樣,趁著他們現在還沒起來,先下手為強。”趙准神色銳利,說:“母后知道我行軍打仗,一貫的策略就是急攻。與其等將來被架空,不如趁著現在還有五成勝算,直接將他們一鍋端,徹底換個天地。我既然得不到民眾的愛戴,那就讓他們懼怕,在郁鋮和韓從等人羽翼未豐的時候,剪掉他們的翅膀。”
姚元英沉默了一會,說:“可是就算你除了郁家一派黨羽,還會有新的權臣出現。這麼大一個國家,你總要需要人幫你治理。郁戎爭權,培養他的兒子和親信,倒也未必就是要推翻你,世家大族,哪個不想爭權,何況新帝登基,根基未穩,能上位的,都想借機上位。如果你肯費心籠絡他們,假以時日,他們未必不會為你所用。 ”
趙准說:“郁戎和大哥情誼深厚,大哥寧願冒著國家分裂的危險,也不肯將皇位傳給我,便知他對我有多大的成見。郁戎作為大哥的寵臣,又怎麼可能為我所用。我登基以後,想要大幹一場,可是連頒的兩道旨意,都被這群老臣給駁回了,昨日韓從等人甚至直接在國宴上駁我的面子,我這個新帝威嚴何在。我從菊芋千里迢迢走到這裏,可不是為了做一個任人拿捏的傀儡。從大哥手中失落的皇權,如今也該奪回來了。我要像我父皇一樣,成為一個說一不二的君主!”
“你這一招,太險了。如果你輸了,你將會付出什麼,你想過麼?”
“我要麼死,要麼就要做天下至尊,”趙准說:“不過有四弟在,不管我結局如何,母后都是尊榮無限的太后。”
他說著便朝外頭喊道:“來人呢。”
話音剛落,就見文良辰捧著一條帶血的馬鞭走了進來。
姚元英看向文良辰,又看向趙准。
“兒子孤注一擲,要做千古帝王,成敗未知,卻不能連累母后。母后隨我在菊芋苦熬多年,兒子要為母后盡孝。”趙准說著便跪了下來,解開外衫,露出肩背。
姚元英說:“你這是要幹什麼?”
“這是我對母后的孝心。”他轉頭對文良辰說:“打吧。”
文良辰跪地叩頭,隨即便拿起鞭子,朝趙准背上連抽三鞭。
姚元英說:“還不住手!”
“兒子今天鞭笞陳醉,母后大怒,鞭笞了兒子,母后仁愛,奈何兒子一意孤行,今後兒子所做一切,也與母后沒有瓜葛,將來即便郁戎等人獲勝取得天下,大概也不會為難母后。”
姚元英眼圈一紅,說:“你要死了,母后怎麼能獨活。”
趙潤立在殿外的冷風裏,眼圈也是一紅,轉身朝外頭走去。
郁家。
陳醉坐在床頭,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
“秋華,有刀麼?”
秋華說:“馬上就要去見記者了,殿下要刀子做什麼?”
“你去找郁鋮,問他要一把。”
秋華出去,不一會卻見郁鋮進來了,說:“你要刀子做什麼?”
話雖然這麼說,手裏卻拿來他的一把軍刀。
陳醉面色蒼白,說:“給我。”
郁鋮遞給他。陳醉拿在手中,就朝外頭走。
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開始,他是郁戎等人手裏的一件武器。言語不夠有力量,他要給這些記者,給看到這些報導的人,更深刻的印象。
“先帝已經去世,我也不再是中宮皇后。此次從宮中搬出來,一是為新帝不容,二是告別過去,從今以後,我便不再是皇室中人,而是自由之身,玉簪州陳醉。今日眾人見證,我願割發明志。”
他說著便將長髮收攏到胸前,拔出軍刀,在哢嚓哢嚓的閃光燈照耀下,割去了皇后陳醉的標誌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