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聽她如此說,愧疚的恨不得自刎以謝罪,但想想如今風雨飄搖的鍾家,還有年邁的母親,他是不能死的。
任靜姝知道,此刻再爭辯什麼已經沒什麼用處了,雖然臉面上過不去,但她不會撞了柱子的,死老太婆不知跟鐘鳴這個耳根子軟的窩囊廢說了什麼,但她總有辦法讓他回心轉意的。
她恨恨的轉過身去,拿起休書,明明輕薄的只有一張紙,拿在手裡卻彷彿有千金重,眼淚沒有停的繼續留著,柔弱是假的,但這眼淚卻是真的,她抱怨老天的不公平,她好不容易嫁了,卻嫁了個這樣的男人,說休就休,半天情面都不講。
「相公,哦不,鍾少爺,多謝你這些天來的照顧,靜姝一輩子都會記在心裡的,我這就去收拾我的衣物,馬上離開鍾家,希望就此能夠幫助鍾家解除危機,告辭了!」這話她是咬牙切齒說的,卻偏偏出口有種哀傷和柔弱。
鐘鳴覺得心疼,「我去幫你!」
任靜姝沒有拒絕,正好,她也有些話要跟鐘鳴講,總要讓他知道自己這麼委曲求全是為了他,要讓他記得自己的好才是,總有一日她要堂堂正正的回到鍾家,到時候看她怎麼收拾這個多管閒事的死老太婆。
鍾老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偽裝,可偏偏鐘鳴是個眼瞎的,她阻止了,鐘鳴卻憤怒的跟她吼,「母親,一夜夫妻百日恩,難道我連這個都不能幫他做嗎?」
鐘鳴對她一向孝順,從來不曾有過這般的大呼小叫,今天竟然因為任靜姝這個女人遷怒她,鍾老夫人覺得自己還是輕敵了,這個女人沒那麼簡單。
從鍾老夫人的屋子道他們的新房,鐘鳴什麼話都沒說,幾次欲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就是這樣拖沓的性子,沒有愛到天崩地裂,但若說分開,他還依依不捨。
任靜姝有心讓他對自己念念不忘,為了自己能夠重回鍾家打下基礎,所以她哪怕恨得想要掐死鐘鳴,卻不得不裝作一往情深的模樣來。
來到新房,鐘鳴屏退了下人,小丫鬟們不知道生了什麼事兒,只是見少爺臉色不好,有個還想說什麼,卻被鐘鳴吼了一嗓子,嚇都嚇哭了,在她們眼中,少爺一向都是好脾氣,從來不對下人們大呼小叫,可幾天呢這是怎麼了?
「相公,氣大傷身,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了,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不然我會心疼的。」任靜姝就勢依偎在鐘鳴的胸口,她也能感受到鐘鳴的不捨,他把自己抱的很緊。
鐘鳴也是個二十好幾的男人,雖然這眼淚為自己而流,可任靜姝打心眼裡瞧不上,今天這事兒,不管是江沅鶴還是薛沉言,若是他們的母親讓他們休妻,是絕對不可能生的,唉……只可惜這兩個男人都不是自己的。
鐘鳴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誰料任靜姝卻主動的送上了芳唇,鐘鳴以為她想要彌補昨夜的遺憾,就在他意亂情迷的時候,任靜姝卻把她推開了,她要的就是這樣,勾起他的興致,卻又不給他,她苦澀的笑道:「鍾少爺,剛剛是我忘情了,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這便走了,日後咱們天涯路遠,不必再見!」怎麼可能,不再見怎麼重回鍾家過好日子呢。
鐘鳴卻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大男人哭的像個孩子一樣,「靜姝,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用,保護不了你,這件事明明是我同意了的,你也是為了我好,可我母親她……你千萬不要說什麼不見面的話,我知道你身上沒什麼銀子,這裡有些錢你先拿好,待會兒我派人幫你找個落腳的地方,等此事了了,我便去找你。」
任靜姝得意的勾唇,卻不敢讓鐘鳴現,這個傻子太好騙了,三言兩語就能讓他上鉤,要的就是這種藕斷絲連,因為剛剛的一路,她已經想了一個絕妙之計,就不信到時候老太婆不親自接她回去,暫且將就一下吧。
「我們既然已經不是夫妻了,再見不是很方便,鍾少爺還是不要說這些話了,免得叫老夫人聽見了生氣,我這就離開 ,你也不要派人送了,咱們就此別過吧,不然我會捨不得走的!」
「靜姝……」
「相公……」
二人又是相擁而泣,可任靜姝內心卻是高興地開了花。
紙是包不住火的,而且鍾家似乎也不想瞞著,任靜姝前腳剛走,鍾家後腳就放出了消息,已經將這個女人休掉了。
聽到消息時湯小圓正在鋪子裡主持大局,原本不講價留芳閣就門庭若市,如今降了價後,留芳閣裡塞滿了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大姑娘小媳婦全是兩手空空的進來,大包小裹的出去,有個人一次買了十盒花泥膏,出去的時候不知道她跟等在門外的人說了什麼,以後進來的人都是十盒二十盒那麼買,湯小圓百思不得其解,一問才知道,原來那人跟大伙說,這花泥膏很可能被搶沒了,現在不買就要等到明年了,大傢伙一著急,就全都買了不少。
「秋璃,你怎麼來了?你們家那位肯放心你自己出來嗎?」湯小圓忙得不可開交卻一眼瞄到了岑秋璃。
岑秋璃撅了撅嘴,「有什麼可不放心的,你看你不照樣在這裡忙活嗎?就他事兒多,去找你們家那位了,非要取取經,問問是怎麼樣把孩子教的那麼可愛的,這還早著呢!」
瞧見他們夫妻恩愛,湯小圓也就放心了,但總覺得沒什麼重要的事兒,薛沉言是不會放岑秋璃出來的,一問之下,才知道任靜姝被休的事兒,原來鍾老夫人料想任靜姝會不依不饒的耗上一些時辰,可沒想到任靜姝那麼爽快的便答應了,眼見著她走了之後,鍾老夫人就準備馬車去了薛家,薛老夫人同她是手帕交,二人又都嫁在了京城,所以這些年的感情還不錯。
薛老夫人是個命好的,家裡的兒子爭氣,她就是個被養在閨中需要呵護的花兒,生意上的事兒她從不插手,當鍾老夫人聲淚俱下的求道她那兒時,多年的姐妹情分不是假的,她雖沒有直接同意,但事後還是同薛沉言說了。
薛沉言也沒瞞著,直接給自己的娘親潑了一盆冷水,「娘,這事兒不是我不幫,是真的沒辦法幫,當時我在場,是鐘鳴那小子混蛋,做出了那種事兒,惹的人家不快了,湯小圓哪裡是肯受委屈的,江沅鶴又是個寵媳婦成魔的,這事兒啊,沒戲。」
薛老夫人聽到兒子居然說別人寵媳婦成魔,便打趣道:「還能有你寵?你爹要是有半點像你這般疼媳婦,我就知足了!」
薛沉言見此,嬉笑道:「娘,這話要是讓爹聽見了只怕會很傷心的,好在他不在京城,不過已經來信說過些日子就要回來了。」
「唉……你萍芝姨母就是個命苦的,男人早早的去了,就這麼個兒子還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都這般年紀了還要替兒子善後,雖然你也頑劣了些,不過還不用你爹我倆操心,我也知道這事兒不好辦,可既然她都求到這兒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她從來沒開過口,哪怕就是鐘鳴他爹剛去世那會兒,她一個人死撐著鍾家也不曾要我幫忙,想來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你要是能幫幫就去幫幫吧!」
薛沉言點頭,「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去跟他們說,但那夫妻倆肯不肯點頭我就不敢保證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秋璃有了身孕,你讓著她些,別總惹她生氣!」薛夫人囑咐道。
薛沉言笑了,「娘,您剛剛不還說我寵媳婦呢嗎?那我聽您的話不寵了,不就懷個孩子嘛!有什麼大不了的!」這話他也就敢當著自己娘親的面前說說,要是讓岑秋璃聽到了,搓衣板伺候,這都算輕的,或許岑大小姐一氣之下一碗打胎藥下去,就此和離,又或者直接帶著球跑的遠遠地。
薛老夫人知道他在說笑,於是也板起臉來,「呦呵,這話你跟我說沒用,有本事你擋著你媳婦的面說去,到時候真惹生氣了,可別來找我當說客!」
「嘿嘿,娘您知道就行了唄,幹嘛非要拆穿我呢!」薛沉言乾笑了兩聲。
……
岑秋璃把事情的原委同湯小圓說了一遍,湯小圓的臉上不見喜怒,就像聽了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兒,這事兒本來就跟她沒關係,要娶就娶,要休便休。
「那你也是來當說客的?」湯小圓笑著問道。
岑秋璃眼眸低垂,想了又想,湯小圓本以為她會點頭,但她卻搖了搖頭,「不是,我本來的確有這個念頭,覺得什麼事兒都沒有生,得饒人處且饒人,可薛沉言說如果我是你,只怕直接就把鍾家點了,把那兩個人燒成炭了,我想想也是,所以我就不打算勸你了。」
湯小圓驚詫過後,欣喜的笑了,「還是你們家那位瞭解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