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家到底是把小兒子保護得太過單純,人家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一聽余璽說得如此傷心失落,慌忙道:“左右不過是個稱呼,糾結於此是時某的不是,公子想怎麽稱呼都可以。”
余璽卻不肯就著台階下,繼續追問道:“那我們是朋友了嗎?”
時洛猶豫了一下,方道:“是。”
——這位公子方才幫了我,也不像什麽心思險惡之人,交個朋友也未嘗不可。
余璽壓了壓嘴角,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反而裝作委屈的模樣:“那阿洛還叫我公子,這稱呼未免太過疏遠了些……”
時洛顯然有些為難:不叫公子,那應該叫什麽?阿璽麽?這稱呼的確太過親昵了些吧?
時洛整個耳朵都紅了個透,阿璽二字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
不怪時洛如此,要知道他與葉家人同窗五年之久,彼此之間還是以尊稱相稱。
看到時洛窘迫的模樣,余璽隻覺得心裡癢癢的,有一種想摸摸他耳朵的衝動。
余璽毫不讓步,直接說出了原本的打算:“阿洛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聽到這個稱呼,時洛臉上也帶了紅暈——哥哥這個稱呼,比阿璽這個稱呼顯得更加輕浮。
這個世界是不流行見了面隨便叫哥哥的,這個稱呼只出現在一下幾種情況:一,有血緣關系;二,沒有血緣關系但已經結拜;三,南風館的小倌之間;四,同一個女子的夫侍之間。
掙扎了半天,時洛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余兄。”
這個稱呼已經是時洛的底線,是文人之中關系十分親近的人才會如此稱呼。
余璽咂摸了一下嘴,還是有些不滿意,卻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便見好就收,轉移了話題:“阿洛是來京都參加春闈的?”
“余兄怎麽知道?”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叫的時候,時洛顯然就順口多了。
“阿洛一身書卷氣,一看就是讀書人。”余璽彎唇,“阿洛身上有君子之風,將來為官必能造福天下。”
其實並不是,他之所以知道,純粹是因為手握劇本。但沒關系,目的達到了就行了。
別的話也就罷了,但“為官必能造福天下”一句,卻是實打實地誇在了時洛的心坎裡。
時洛自小就崇拜史書中的英雄人物,立志做到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立德之事,他一直在努力去做,嚴格要求自己;立功之事……至少在時洛看來,立功莫過於造福天下,而造福天下首先要為官;等到人生過半,時洛有信心能夠成一家之言。
只不過,身為文人,謙虛是不可或缺的品德:“余兄說笑了,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時某只有盡力而為罷了。”
余璽抿唇想笑,小時洛明明驕傲的尾巴都要翹起來,卻非要故作謙虛的模樣真可愛。
“阿洛太謙虛了,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阿洛有才,是注定掩蓋不住的。”余璽慶幸自己以前閑來無事多讀了幾本書,否則此時就要露怯了。
他也不敢再給時洛謙虛的機會,轉而問道:“阿洛如今住在何處?可還方便?我這裡還有一處空閑的宅院,可以借給阿洛暫住。”
當然,宅院的歸屬權不在他身上,而屬於他那個便宜娘親。
“多謝余兄美意,只是在下如今住在會館裡,就不麻煩余兄了。”時洛推辭道。
余璽也不再強求,追人嘛,總得一步步來,否則把人嚇到就不好了,尤其對方還是個隻讀聖賢書的家夥。
時洛這人,雖然讀書厲害,但他的世界裡完全是非黑即白,從來沒什麽彎彎繞繞,一頓飯吃下來,什麽信息都被余璽套走了,就連兒時啟蒙的時候,《千字文》默錯了一個字而先生沒發現這樣的事都說了出來。
眼看小時洛這麽蠢,余璽都有點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了。
於是,得知時洛此次上街其實是來買筆墨紙硯,順便挑幾本書的時候,余璽主動提出要陪他一起去,最後親眼瞧見時洛進了會館大門才放心離開。
等回到將軍府門口的時候,余璽才意識到,自己這次出門,好像原本打算的事一件都沒有辦成,隻買回了幾本他看一眼就覺得頭疼的書。
“小璽,你這是……去買書了?”一個看上去二十一二的女子騎著馬從街口走了過來,一身勁裝,看上去英姿颯爽。
余璽看著便宜姐姐余鉞,無奈地點了點頭——他總不能說他原本打算準備些東西離家出走來著。
余鉞翻身下馬,湊到弟弟面前,小聲問道:“是不是打聽到天佑公主喜歡讀書人,所以你開始朝這方面努力了?”
余璽: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人家天佑公主喜歡的從來只有她姐姐一個人。
好在余鉞也沒想得到他的回答,直接拽著他的胳膊就往門裡拉,言行舉止和淑女沒有任何共同點:“你前日教給我的那套拳法有個地方我還不太明白,你再跟我說說。”
“教你可以,我再出門的時候你要幫我向娘親打掩護。”
“你要去偷偷接近天佑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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