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 米克狄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
見他死死的盯著自己,裡面洶湧的滿是惡意, 馮褚頓了一下,然後隨手將手中的煙灰缸擲出去。
「啪」的一聲巨響, 琉璃質地的煙灰缸碎裂開來, 在地板上飛濺起無數的碎屑。
因為是在家, 米克狄穿著拖鞋, 腳上也沒有穿襪子。就這樣, 猝不及防之下, 他的腳踝被劃出一道道血痕。
兩秒鐘後, 紅色的液體緩緩流出。老婦人見狀, 當即尖叫起來, 「克狄你沒事吧?」
看到一旁傻站著不動的保姆, 她急吼吼的喊:「都愣著做什麼,沒看到少爺腳受傷了嗎, 一個一個跟木頭似的, 還不趕緊把醫藥箱拿過來!」
如果是以前, 米妍一定也跟自己的親媽一樣,心疼壞了。不過現在……她雙手環胸, 唇角噙著一抹冷笑, 就這麼站在那裡,看兩人的時候宛若仇敵。
也對,親媽親弟弟都開始下手搶自己的財產了,還能有什麼情面好講?
眉毛不自覺得蠕動了一下, 馮褚默默的退回到裴欽旁邊,「少爺?」
這是什麼稱呼,以為還在封建社會嗎?
「你以前在的時候就這樣?」
聽出了自己二嬸語氣中的玩味,裴欽心中異常羞恥,他不自在的開口,語氣飄忽:「差不多吧……」
只是自己那個時候只感覺到略微的排斥,並沒有這麼厭惡。
人的觀念一旦轉變,就很難再拐過彎來了。
看著一旁頭髮淩亂的女人,裴欽心中異常平靜,他竟然只是想要歎氣而已。什麼憤怒什麼惱恨,在這一刻全部都化成了一汪死水。
察覺到了自己兒子的視線,米妍張了張嘴,原本想說什麼,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打斷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怎麼能隨便打人?」老婦人指著馮褚,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是你兒子先拿東西扔我的。」
見馮褚依舊不以為意,老婦人氣急敗壞,「克狄是故意的嗎,小姑娘家家的,心胸怎麼能這麼狹隘,你家人沒教你嗎?」
聳了聳肩,馮褚誠懇道:「這事兒你得問裴琛。」
「我現在歸他管。」
只要他們敢。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老婦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很快,等反應過來之後,她胸口翻湧著各種謾駡的詞彙。
接過保姆遞過來的繃帶,隨意在腳踝那裡纏了兩圈,米克狄自知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了,於是他拉了拉自己的母親,微不可見的搖頭,「別說了。」
看樣子今天是要不到錢了,不過這兩個人不可能總待在這裡,只要他們一離開,米妍落單之後,還不是自己說什麼是什麼。
畢竟,她已經沒有靠山了啊。
沒想到米克狄經過這次教訓,倒是長進了不少,起碼沒那麼衝動了。馮褚心中略感驚奇。
就在老婦人扶著一瘸一拐的米克狄離開的時候,大門那裡突然有人走進來。
「嘖,我這才剛到,你怎麼就要走了?」魏子揚挑了挑眉,語氣疑惑。
看到自己好友及好友身邊的保鏢,米克狄突然就來了底氣,「你可終於來了。」
不去理會他,仿佛剛剛看到馮褚和裴欽一樣,魏子揚拍了拍額頭,招呼出聲:「兩位怎麼也在?」
不是說只有米妍一個人麼?
同樣是帝都兩大家族的繼承人,裴欽的身份比他不知道貴重了多少,畢竟他爸那群私生子還在虎視眈眈呢,而裴家,就只有這麼一根獨苗苗。
沒得選擇就意味著鐵板釘釘,對於未來的裴氏集團掌舵者,魏子揚再怎麼蠢,也會敬其一二。
望見好友臉上的笑容,米克狄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接下來的發展,很快印證了他的猜想。
「是子揚啊。」裴欽同對方是同輩,家族地位又差不多,稱呼名字十分平常。把玩了一下手中的拐杖,裴欽隨口問:「你來這裡是……」
做什麼。
不等他說完,魏子揚笑眯眯的打斷,「克狄叫我來的,他這不是說要請我喝酒嘛,剛好我酒癮上來,就來這裡報到了。」
喝酒是喝酒,可是喝的是米妍的財產買的酒。魏子揚給自己開脫的本事,相當的厲害。
「你……」米克狄聞言,狠狠地皺起了眉頭。
明明是魏子揚說要幫自己出頭的!
掃視一眼四周,看著不遠處的狼藉,魏子揚並不理會他,繼續不緊不慢道:「不過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克狄,你趕緊讓家裡的阿姨收拾收拾,我下次再來吧。」
「告辭了。」
衝保鏢使了個眼色,魏子揚抬腳準備離開。從他出現到走,總共不超過三分鐘。
就在對方準備出門的一瞬間,裴欽拿著拐杖不輕不重的在地上敲了一下,「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繞彎子。」
「雖然我父母離婚了,但親媽終究是親媽,我勸你不要把手伸太長。」
沒想到他會把話說的這麼直白,魏子揚的腳步登時一頓,「……當然。」
話音落下,米克狄臉色大變,「魏子揚,你不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你什麼也別賴我頭上。你要是敢在裴少面前污蔑我,別怪我不顧這麼多年兄弟感情。」
留下這句話,魏子揚頭也不回的走了。
圍觀了這一幕,馮褚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猶豫了一下,她小聲道:「他這次來是幹嘛?」
如此陰一句陽一句,處處透露著微妙。
「你不知道,我二叔沒跟你說?」裴欽語調驚奇。
「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裴欽如實道:「就是裴氏、魏氏、恒安和若幹個公司共同競爭城西那塊地的事。」
如果他沒有猜錯,魏子揚是打算從他媽身上挖出來點什麼,用以破解現在這個局面,屆時他二叔或多或少也會受到那麼點影響,畢竟無論他二叔有多堅定,在外人眼中,他們到底是同氣連枝。
魏子揚地位不穩,總要學著另闢蹊徑。不只是他,他老子魏建華也一樣。
魏家,已經到了鬥爭白熱化的地步,或許明天,或許下個小時,魏家的掌舵者就這麼決定下來了。
這次是個機會,也是個陷阱,但看是誰能笑到最後。
對商業不感興趣,馮褚清清淡淡的點頭,「哦。」
「噗——」被她的反應逗笑,裴欽一臉無奈,「你知道其中有多少利潤麼?」
如果真的競爭下來了,他二叔的恒安很大可能就會拿這個當跳板,一躍成為能同裴氏、魏氏平起平坐的超級大集團。
救命之恩雖然重,但裴氏現在是他爸在管,裴欽做不來借花獻佛的事,也就沒有透露後面一句。
「不管多少利潤,反正到最後都得是裴琛的。」無論有沒有把握,在外面馮褚還是要把自己男人的面子給撐足了。
這次競爭非比尋常,他二嬸可真樂觀。
撇了撇嘴,裴欽明顯不信。
「你別跟我說這麼多,我沒興趣。」馮褚轉頭,看到愣神的米克狄時,她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齒。
「看到了麼,不跟裴家掛鉤,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終於把這句話給說出來了,真是痛快的不行。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馮褚一臉輕鬆。
這幅表情落在米克狄眼中,完完全全都是惡意。
「那你呢,空有一身本事,不還是依附在裴琛那裡的一朵菟絲花?」攥緊拳頭,米克狄冷笑。
他這話一出口,馮褚還不覺得什麼,裴欽那邊瞬間就落下了一滴冷汗。
這尊大佛,別說是他二叔了,就是再往裡面加上個裴家,也絕對降不住。
米克狄真是不知者無畏。
「我看你這是腦子出問題了,簡直就是莫名其妙。」裴欽想也不想就站了出來。
「看到了麼。」拍了拍大侄子的肩膀,馮褚面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能生生把人給氣死,「我們是不一樣的。」
「魏子揚可不稀罕你,可能以前就是把你當寵物而已,不然也不會說扔就把你扔了。」
他二嬸嘴越來越毒了……裴欽覺得自己可能是在瞎操心,倒是魏子揚,焉知他會不會因為今日得罪了一個小人而後悔。
果不其然,再看米克狄,他臉上一片漲紅。剛剛魏子揚的舉動,跟直接一巴掌打過來沒什麼區別。
如今面子裡子都丟盡了,就算是米克狄也在這裡待不下去。
見他有想走的意思,一把把裴欽擠開,清了清嗓子,馮褚一字一頓道:「把木頭珠子交出來,不然把你的爪子剁了。」
小姑娘個頭不大,又一臉稚嫩,她身後的保鏢差點笑場。不過既然是主家,他們還是一絲不苟的執行的她的命令。
看著黑壓壓站在那裡的人,米克狄心中異常屈辱,至於那個老婦人,現在也不敢隨便說話了。
「給你。」
看到被像丟垃圾一樣丟過來的木頭珠子,裴欽如獲至寶,飛快的把它撈回來,不到半秒鐘的功夫,他將木頭珠子往自己手腕一栓,然後忙不迭的系了個死扣。
除非把他手砍了,否則沒人能拿到。
很快,米克狄灰頭土臉的離開。
看著失魂落魄坐在那裡的米妍,裴欽面色平靜,「以後不要跟他們再來往了。」
「拿著那些錢,稍微節儉一些,夠你用一輩子。」
該走的都走了,兩人的目的也達到了,再留也沒什麼意思。
五分鐘後,裴欽和馮褚相攜離去。
看著宛若颱風過境一般的客廳,周圍硬生生的,連個人氣兒都沒有。
米妍閉上眼睛,下一秒,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起。
「啊!」
她曾經得到的一切,如今也都失去了。
——
夜晚。
魏薄光眼中佈滿血絲,死死盯著面前的青年,他惡狠狠道:「快說,東西到底在哪兒!」
看著周圍全是拿著刀子的人,又想起之前他們解決公司商業間諜時乾脆俐落的手段,郭濤褲襠裡瞬間一片濡濕,「我說,我說。」
「東西在總裁夫人手裡。」
馮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