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189章：對策

“我們現在需要一個辦法……”墨檀輕聲對語宸說道，他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強迫自己盡可能地冷靜思考。

盡管現在的他並沒有處於‘守序善良’時那樣強烈的正義感，卻依然不希望整個米莎郡的數十萬人口置身地獄，墨檀沒有辦法不去同情那些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白白流血的平民、沒辦法去漠視那些正發生在自己身邊的災難、沒辦法心安理得的靜靜等待一切結束，然後毫無壓力去做自己的事。

每一個有良知的人都沒辦法不為之動容。

或許這個社會正在逐漸變得冷漠，或許有些人會對他人所遭受的災難一笑而置，甚至興致勃勃地將其作為朋友之間的談資與話題，但就算如此，也並未代表著良知這兩個字從大多數人的概念中徹底泯滅。

只是因為人們很難被一串串冰冷的、簡單的、遙遠的、與自己無關的數字或事物所動容。

只是因為看不到而已……

事實上，如果我們真的將一個能夠在談論受災區慘狀時笑出聲來的人扔到事發地，讓他親眼目睹那宛若人間煉獄般的廢墟，讓他親耳傾聽那些痛徹心扉的哭嚎，然後讓他發現自己觸手可及之處有一個還來得及挽救的生命即將消逝，他會怎麽做?

我想絕大多數人都會去努力一下，嘗試著去伸出援手。

哪怕他們再怎麽三觀不正、再怎麽品行不端、再怎麽卑劣陰暗……

哪怕他們在那一刻最先考慮的依然是逃命，最注重的依然是自身安全，但他們會試著伸出援手的，盡管這可能有‘先確保自己沒事’、‘周圍的環境是不是很穩定’等一大堆前提，但他們依然會試著幫忙。

這就是所謂的良知，它並沒有從大多數人的心中泯滅，僅僅只是被很多或陰暗或複雜或現實的東西所掩蓋住了而已。

而發生在米莎郡的這場浩劫，對於此時此刻的墨檀來說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看到了那個僅僅只是想要活下去，最終卻依然無助倒下的精靈少女。

他看到了那個無論如何都想要拯救，最終卻只能親手殺死對方的盜賊。

他目睹了一個個在瘟疫中苦苦掙扎的生命，他聽說了那位驕傲大吼著‘我愛她’，然後被愛人親手殺死的瑪庫斯，他也很難忘掉那個企圖用自盡讓妻兒下定決心離開封鎖線的獸人……

所以他想要拯救，並非以一個聖徒或瘋子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平凡者的身份去拯救，哪怕只是杯水車薪、哪怕結果不盡人意，都沒關系，他只是想盡可能地嘗試一下，就像我們每一個良知尚存的人一樣。

【那些被羽鶯稱作‘突變者’的怪物已經可以確定完全喪失了神志，所以除了剿滅之外並沒有其他辦法，而只有夏蓮加上幾百位聖騎士的話，戰鬥力嚴重不足，如果那些怪物集中在一個地點還好，但它們實在太分散了……】

墨檀眯起雙眼定定的看著地圖，拚盡全力地思索著。

語宸乖巧地坐在那裡，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便輕輕起身關上窗戶，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間一角燒起了熱水。

【夏蓮身體情況不佳，聖騎士也不是鐵打的，他們也得吃飯和休息，而且那些低級聖騎士雖然比我這種雜魚強上很多，但實力應該只有論壇裡那些十五六級玩家的水準，同時應付三五隻突變者還行，要是同時面對大量敵人而且還得不到妥善休息的話，很快就會出問題……】

墨檀回憶著之前那些騎士們在集團衝鋒過後與突變者進行白刃戰時的場景，他們每一擊都能夠造成卓有成效的傷害，但卻遠遠做不到夏蓮剛入場時那種以壓倒性實力將敵人秒殺的水準。

【所以現在的重點是戰力嚴重不足，而且騎士們一但失去了數量優勢之後戰鬥力肯定還會下滑，就算隻說成建制的敵人，夏蓮也明顯不打算隻解救一個城市，但現在能夠治療瘟疫的人又太少，所以他們一定會……拆分，每個城市或人口聚集地一定會留下足夠數量的聖騎士，這樣才能夠保證不會出現他們前腳走，後腳那些被拯救者就被下一批突變者團滅的情況。】

墨檀苦惱地撓了撓頭髮，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兒不夠用了，但他知道這是錯覺，雖然此時此刻自己的人格比較平凡，但‘墨檀’的大腦還不至於這麽簡單就不夠用。

語宸悄悄地將一杯紅茶放到他手邊，並沒有出聲打擾。

【現在中高階職業者幾乎全都散布在各個封鎖線上，就算加上那些從其他區域調來的人員也很吃緊，所以絕對不能動……而且邊境現在應該也已經出現突變者了，哪裡都很吃緊。】

墨檀環視著地圖上的那圈封鎖線，微微蹙起了眉頭，然後下意識地端起了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

溫度剛好，但不是咖啡。

他回過頭去，發現語宸正在對他柔和地笑著。

“謝謝。”墨檀也對少女報以一笑，然後重新將視線轉移到地圖上，低聲道:“給我一點時間，我希望可以多少幫上些忙……”

語宸輕輕地應了一聲，俯身在墨檀的杯子裡續了些熱水。

幾道明亮的光芒從窗外透了進來，照亮了些許平時肉眼難見的煙塵。

這一幕被數百年後聖教聯合的著名畫師萊昂?羅蒂憑腦補畫了出來，還原度幾乎達到了神乎其技的百分之十，那幅名為《寵兒》的世紀名畫被高懸於神跡之都的升華大禮堂最中央，上面的男子身著一襲九重神律、腰掛原初聖典、肩披不敗戰歌、頭頂無冕之冕，他身材纖長、眉清目秀、面色淡然、眼中盡是那看破一切的睿智與從容，輕抿香茗。

畫中的女子手執黑晝聖杖、身穿朧光影舞、腰束明滅神恩、頭戴千光之光、足踏謐夜之夜，她體態柔美、長發及腰、面若秋水，有著一雙恍若繁星般明亮的眸子，乾淨而純粹，正在那男子耳畔俯身輕語。

而周圍的景物……就是那完全沒有失真的百分之十了，未來的萊昂大師可是親自趕赴米達城聖教聯合禮拜堂住了半年之久，幾乎完美地還原了這裡的每一個細節，就連陽光角度都是複製的分毫不差。

至於其它的，也就是上述提到的那倆人，那老頭基本就是純憑意識和感覺去畫了……

反正感覺跟現在這兩位關系不大。

那麽，言歸正傳。

幾分鍾後，墨檀終於從深思中回過神來，他收起了桌上的地圖，輕歎道:“現在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麽辦法?”語宸在他面前捧著杯子飽含期待地問道。

“征兵。”

……

“征兵?”索爾看著面前的兩位年輕人，困惑地眨了眨眼:“你們的意思是，把之前參與守衛城市的大家組成一支部隊?”

墨檀搖了搖頭:“不只是他們，我想募集城裡所有能夠拿起武器戰鬥的人。”

索爾皺起了眉毛:“但是那些冒險者和傭兵們很難像正規士兵一樣戰鬥，而且實力方面比起中高階職業者也差得很遠，平民就更不用說了……牧師大人，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安全了麽?”

“我們只是暫時已經安全了。”墨檀聳了聳肩，走到房間的一側指著那副地圖說道:“但現在米莎郡的每個地方都在不斷地出現怪物，它們的數量會越來越多，危害會越來越大，如果置之不理的話以後可就未必見得安全了。”

索爾歎了口氣:“就算有聖女大人和聖騎士們也不行麽?”

“聖騎士也沒有那麽厲害。”語宸稍顯局促地說道:“而且聖女姐姐現在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我除了能幫忙治療之外也很難在戰鬥中派上用場……”

墨檀衝索爾攤了攤手:“就是這樣，如果我們現在不去盡可能地進行組織和籌備的話，那麽用不了多久就會面臨大麻煩了，哪怕有著百位騎士和我們在的米達城和已經成為神眷之地的霍弗城能安然無恙，其他人怎麽辦?”

“我明白了。”索爾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他聽墨檀說完後沉吟了片刻便嚴肅地點了點頭:“我該怎麽做?”

墨檀莞爾一笑:“給我和聖女殿下權限，在城內發布一份征兵令，具體內容我會擬給你，然後再找人弄兩個報名處就可以了，城裡城外各一個。”

“可以。”索爾既然答應了下來就不再猶豫，立刻對墨檀說道:“紙和筆就在桌子上，而且我會讓衛兵們也聽聖女殿下指揮。”

墨檀微微俯身:“萬分感謝，願女神與你同在，索爾大人。”

五分鍾後

“請找人把這兩份東西抄錄一下，然後把第一份發放在城市各處，第二份我們稍晚些會過來取的。”墨檀將兩張墨跡未乾的紙頁遞給了索爾，笑道:“麻煩您了。”

後者痛快地點了點頭:“我這就著手去安排。”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索爾大人。”語宸對索爾行了一禮，柔柔地笑道:“城外還有很多人需要治療。”

隨後兩人便離開了市政廳。

片刻之後，米達城外

“真的不用跟泰羅先生打個招呼麽?”語宸一邊走著一邊歪著頭對墨檀問道:“他人很好哦。”

墨檀搖了搖頭:“現在先不用，晚點再跟他說也沒關系，有些事情我心裡還沒什麽底。”

語宸淺淺地一笑:“好。”

接下來兩人便來到了那些感染者平民的駐地展開了治療工作，準確的說是語宸在治療，墨檀在當黑暗干擾的靶子，趕在下一批突變者轉化前治療了數十人，加上早晨那會兒夏蓮的群體淨化，幾乎沒有重傷者的這裡也稍微恢復了少許生氣。

而在墨檀之前計算出的時間點到了之後，這裡竟然沒有出現任何一個新的突變者，這一點更是讓駐地中的人們大為振奮，精神狀態也好了許多，之前的惶恐更是消退了大半，

雖然只是局部，但多少算是個好的開始。

“這種突變果然是可以控制住的。”墨檀也松了口氣，對身邊消耗不小的語宸笑道:“暫時先休息一下吧，恢復體力這種事其他神職人員也可以做。”

少女又喝了一瓶法力藥水，剛想要回答，結果就聽到了一陣喧嘩聲從遠處傳來，緊接著就看到一位曙光教派的聖騎士策馬而至。

“聖女殿下，有幾十個怪物正在向這邊靠近，請跟我回城。”年輕的騎士下馬行禮，恭敬地俯身道:“這裡很危險。”

語宸愣了一下:“這裡還有很多平民……”

“其他騎士們會保護大家的安全。”對方指著不遠處正在列隊的十幾位騎士，大聲道:“但聖女殿下的安危高於一切，這裡還是太危險了。”

【果然是這樣。】

墨檀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後對還想說些什麽的語宸輕聲道:“你先回去，我留下幫忙。”

“我也可以……”語宸搖了搖頭，低聲道:“神術對那些突變者也可以造成傷害的。”

墨檀莞爾一笑:“我並不是覺得你派不上用場，總之你先回去，幾十隻突變者構不成什麽威脅的，我只是想近距離觀察一下他們而已。”

語宸也沒有再堅持，叫墨檀注意安全後就有些不太情願地跟著那位聖騎士離開了。

幾分鍾後……

刺耳的嘶吼聲從遠處傳來， 一群突變者已經出現在了墨檀的視野裡，而已經在營地前集結完畢的騎士們則在同一時間展開了衝鋒。

“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從不遠處趕來的羽鶯走到墨檀旁邊，然後抬頭往那些突變者襲來的方向看了一眼，輕歎了一聲:“看來又是一批逃難者。”

“這樣的人還有很多。”看著同樣方向的墨檀隨口回答道。

十幾隻怪物僅僅只是一個照面便已經被同樣數量的長槍瞬間貫穿了胸口，每隻都被挑飛了四五米遠。

羽鶯笑了笑:“不過它們顯然不是那些騎士們的對手。”

“是啊，但我剛才也說了，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第一百八十九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