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面色也是不好看,冷哼道:“這話你年年說,也沒見你真敢去做,就會在我面前裝大頭蒜……”不等說完,蔣明德已經轉身走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金氏只看他那陰沉的要滴出水的面色,心裡就清楚了,連忙問道:“怎麽了?你那臉都能滴出水了,莫非今年還要加數目?咱們家統共就剩下這二三百畝地,那李扒皮總不會獅子大開口吧?”
“他怎麽不會?”卻見蔣明德憤憤一拍桌子:“媽的他那小舅子如今不知怎的又攀上了知府的大腿,連帶著他也跟著越發跋扈了,今年要征咱們三萬斤的糧,他怎麽不去搶?”
“什麽?三萬斤?去年不是才一萬斤麽?何況今年又不打仗,他怎麽倒是變本加厲了?”這些被征去的糧,每一斤足足比正常價格低一倍還要多,可以說,完全是賠本買賣,兩三百畝地能產七八萬斤糧食,一萬斤也就罷了,雖然割肉,也不得不忍氣吞聲,誰讓形勢比人強呢?可如今那保長竟一下子就要三萬斤的糧,再這麽賠下去,合著這一年就全都是白幹了。
“不行,決不能讓他得逞,不然也許明年就是五萬斤糧,後年大概就是七萬斤,這是要喝咱們的血啊。”金氏也發毛了,全忘了對官府的懼怕,氣勢洶洶的叫,一面就對蔣明德道:“你不如去找找那些大地主家,他們肯定比咱們還要交得多,到時候大家一起想想辦法,再這麽下去,真正是人人都沒有活路了。”
蔣明德面色難看,顯然也不想去找那些大財主大地主,金氏也知道他的心思,從前他和那些人都是平起平坐,畢竟蔣家也是良田千頃的大地主,但是如今呢?他們不過是比村民們強一些,蔣明德自覺和那些大地主不是同一路的人了,素日裡見到都要繞路走,這會兒哪裡還肯主動過去?
只是都到了這個關頭,金氏少不得要逼他,因絮絮叨叨了半日,蔣明德自己也知道此次事關重大,因一咬牙一跺腳,對金氏道:“行了,你不要囉嗦,我這就過去還不行嗎?媽的,去就去,反正大家都一樣,都讓那個李扒皮給整的沒活路了,他們那些家的征糧,一定比咱們還多。”
金氏狂點頭道:“可不是,就是這樣說的,快去快去……”話音未落,忽見張才又跑過來,氣喘籲籲道:“老爺,程老爺陸老爺他們過來了……”
程老爺陸老爺等人就是那幾個大地主,當下金氏和蔣明德就是一怔,看著張才詫異道:“他們來了?我這還沒去找他們呢……”一面說,就連忙都接了出去,果然,就見村裡的四個大地主都在院中,見他出來,連忙作揖問好。
蔣明德不敢怠慢,也連忙回禮,看了看,發現另一個大地主毛有才不在,他心裡就有些清楚了,果然,就聽程得路還不等進屋,便搖頭歎氣道:“老弟啊,來催過你們了吧?在這樣下去,大家都沒活路了啊。”
蔣明德連忙道:“可不是?我也這麽說的,剛剛拙荊還逼著小弟去找幾位老哥,只是小弟如今又怎敢和幾位老哥相比?這想了半晌,還沒等厚著臉皮登門,倒是勞幾位老哥先過來了。”
幾個大地主連忙謙虛了一番,這時終於進了屋,丫頭雀兒上了茶來,一邊好奇看著這些腦滿腸肥的老家夥,暗道怎麽回事?從來都沒往來的,怎麽今兒他們倒是一起上門了。
這也正是蔣明德和金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按說這些大地主如今地位比他們高,就算要聯合,也該自己去低頭懇求商量才是,怎麽他們倒先上門來,且看上去十分恭敬的樣子呢? 正疑惑著,那陸東明也不肯賣關子,開門見山道:“既是老弟也這麽想,咱們總不能在這裡乾坐著就等人家欺上門來吧?我們幾個是沒辦法沒本事的,例如毛老爺,人家就不害怕,李保長再橫,不敢去打他家的主意,誰讓人家女兒爭氣,是縣太爺的小妾,還生了兒子呢?好在蔣老弟和咱們不一樣,您如今可也是有路子的人了,這可要看看拉兄弟們一把啊……”
他不等說完,蔣明德都懵了,連忙打斷道:“等等等等,陸老爺這話小弟聽不明白,我……我哪裡有路子?若是有路子,那李保長最精明的人,他難道還會來我家要征糧不成?”
幾個大地主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便呵呵笑道:“哎呀蔣老弟,你莫非這會兒還看不清形勢?叫我說,面子什麽的,該不要的時候就丟掉, 總不能為了面子,把白花花的銀子和金燦燦的谷米舍出去吧?那李保長敢來你家征糧,不也就是因為這個嗎?一邊是扒皮保長,一邊卻是自己的嫡親妹妹和外甥,哪個親哪個疏你還分不出來?”
蔣明德更是愣住了,心裡卻又覺得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但仍是忍不住道:“這事兒和我妹妹有什麽關系?幾位老哥是不是哪裡弄錯了?叫我說,人言不可輕信,咱們村裡這幫子人,素日和咱們哪裡對付?他們說的話不可信啊。”
“他們說的話自然不可信,我們誰又會去和他們說話呢?”程老爺笑眯眯道:“只是難道我們親眼所見的也不對不成?老弟啊,聽我一句話,親人終歸是親人,比李保長可親近得多。你不想想別的,你想一想那幾位惹不起的青年公子,既然令外甥女兒和人家認識,這將來難保不走的更近一些,到時候兒,替你說一句話,就夠你受用終生了。”
蔣明德至此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幾個老家夥早已經了解了自己和蔣秋娘羅莞等人的關系和來龍去脈,他們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兒,原本得罪了那母女幾個。然而這種重大關頭之前,兄妹間的恩怨算得了什麽?利益不受損失才是最重要的。當然,最關鍵的是,這幾個人指出了相當重要的一點就是:李扒皮是因為自己和妹妹蔣秋娘的關系不好,料著她們不會來幫自己,才敢向自己獅子大張口的,不然,他定然會像對那毛有才一般,巴結還來不及,怎會輕易來捋自己這老虎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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