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鳴和嚴丹琪被推在最前頭,臉上火辣辣,低垂著眼,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敢看夏芍。表qíng也很是僵硬,只是微微點頭,香檳不自然地舉了舉,“夏總。”
這稱呼一從嘴裡出來,程鳴便臉上感覺有點掛不住。在學校的時候,他幾次暗示過自己學生會長的身份,還在她被傳喚去學生會的時候,故意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權威。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很蠢,她那時候心裡指不定多笑話自己吧?
嚴丹琪跟在程鳴後邊,聽見他這麽叫,低垂的眼底百般神色湧出,冷若寒霜的臉微微低著,唇蠕動了幾次,沒張得開口。
後頭跟著的人有的扯了扯唇角,尷尬地笑了笑,氣氛沉默。
“瞧瞧,還真靦腆上了!哎呀,這群孩子……”有家長說道,邊說邊把自家孩子往前推,希望自家孩子能有點眼力勁兒,跟夏芍多攀攀關系,打打招呼。這可是讚助商呀,跟她打好了關系,比給評委個好印象都管用!而且,都是同齡人,又是校友,這關系多好拉呀?怎麽就不知道把握?
家長們急得不輕,嚴母也往女兒腰上推了兩下,見她回頭,使勁兒給她使了個嚴厲的眼色——平時高傲也就算了,今兒擺這股子傲氣gān什麽?隻比你qiáng一點的,你可以拉不下臉來,比你qiáng上這麽多的,也不是你較勁就能較得了的!還端著個姿態gān什麽?還不趕緊?
程父也給兒子使眼色,雖說兒子是跟夏芍打招呼了,但他總覺得不夠——就算華夏集團不是這次活動的讚助商,你也得打好關系呀。從長遠來說,跟這麽大的集團掌舵者搞好關系,對自家生意也有天大的好處不是?這小子平時見了女孩子挺會來事的,怎麽今晚就怯場了?怎麽說夏總也是女孩子,還是正值花季的女孩子,相貌氣質也是極好,這小子該爭氣的時候怎麽不爭氣了?就算人家看不上你,女未悅己者容是沒錯的!這麽帥氣的男生在面前,是個女孩子就該有點好感。有了好感,不就好辦事了麽?
不僅是程父和嚴母對自家孩子今晚的表現不滿意,其他家長也是一樣。拚命在後頭推著上前,眼色使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嚴厲。
有幾人跟夏芍沒有過直接衝突的,硬著頭皮上前,跟夏芍打了招呼,“夏總,你好。呃……以後就請多關照了。”
夏芍沉穩地坐在椅子裡,看著幾名學生會的gān部對她舉了舉手中的香檳,她依舊唇邊掛著淺笑,意態閑適淡雅,並沒有算舊帳的意思,但卻是穩穩坐在椅子裡沒起身。
今晚她的身份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此次文藝大賽的讚助商,自然受得起他們這一敬。無需起身,同樣對他們舉舉酒杯,已算是很給面子了。
今晚程鳴和嚴丹琪幾人的表現都很靦腆,氣氛有些尷尬,家長們雖然是心中不滿自家孩子的表現,但畢竟處事上比他們老道,這種尷尬的氣氛,不好叫他們太長時間地杵在這裡。因而看著差不多了,便打著圓場攆他們回去自己那桌坐下了。
然後,程父和嚴母便跟其他幾位家長一起來給夏芍敬酒套近乎了。這回夏芍倒是起了身,笑著與幾位家長少少地喝了幾口香檳。她笑容一直是寧靜淡雅,不失禮貌,亦不失沉穩。
這氣度看在身為學校領導的盧博文和錢海qiáng眼裡,倒是暗暗點頭,心中喟歎。他們是知道夏芍與學生會之間的不愉快的,以她這年紀,本該也有些少女心xing,今晚身份公開,揚眉吐氣,就算是換做成年人,也難免不想把場子找回來。沒想到她能這麽沉穩,一點也不找茬,就連眉眼間的傲氣都看不見,這份心xing,難怪撐得起華夏這麽大的家業來。
而省內的專家評委們也是暗暗稱奇,他們倒不知這裡面的一些事,但外界這段時間對華夏集團的報道和讚揚滿天飛,是個人都難免有點驕傲,更何況她是少年有成呢?但今晚看來,這氣度倒絕不rǔ華夏集團當家人的身份。
這些專家,尤其是書畫方面的專家,由於跟朱懷信走得近,知道他家裡的一些事,也最近時常聽他把夏芍掛在嘴邊,因而對夏芍本就有些好感,今天這一照面,好感更勝。而其他的一些評委,或因為夏芍的身份,或因為她的氣度,都對她十分地熱qíng。
程鳴等七人坐回去之後,家長們也敬了酒,菜肴也都上齊了,不好一直杵在這裡,便隻得都先坐回各自座位,先吃一會兒,再接著下一輪的敬酒、套近乎。
席間,家長們這一桌和學生那一桌都是靜悄悄的,說是用著宴席,其實都豎著耳朵聽著校領導和專家評委那一桌上話題。
在座的那些專家,都是學術界有名望的學者,討論的話題也有些深度,大多是學術界裡的事。但令人驚奇的是,夏芍竟然能cha得上嘴,且談吐不凡,頗有見識與見地。不僅僅是古玩方面涉及到的書畫、歷史等事,她知道得甚多,就連學術界領域一些常人不太清楚事,她都能說上些來。這讓不少專家學者都是眼睛一亮。
有些人就好奇了,“夏總對書畫、瓷器、古書籍方面的事知道得倒多,這也能理解。但是歷史方面,有些野史可是尋常讀不到的。有一些根本就沒成書,只是學術界裡的猜測,夏總從哪聽來的?”
夏芍聞言不免一笑,“以前受過周教授一段時間的教導,在他老人家的熏陶下,聽了不少學術方面的事。不過,也只是聽聽,再深的我就不懂了,今天在這兒我也算是獻醜了。”
夏芍其實並沒有說全,她之所以知道這麽多,與師父唐宗伯也有些關聯,師父年輕時候走南闖北,華爾街裡也闖dàng出過盛名。他知道的奇聞異事不少,她以前可都是當故事聽的。
“周教授?哪位周教授?”專家們眼前一亮,趕忙問。
夏芍一笑,也不隱瞞,“周秉嚴,周教授。”
“周、周老教授?”夏芍雖是說得很淡定,在座的專家們坐不住了,就連盧博文都是一驚,抬眼看向夏芍。
周老教授,早年就從京城大學退了休,在國際學術界那是相當有名望啊!在國內,老教授可是國學方面的泰鬥!這些年在京城,又出了一些關於《易經》方面的研究,成果顯著,發表過不少論文,引起了很多大學的重視。學術界裡正在爭論,要不要在大學開設風水方面的選修課程呢!
“夏總說的真是周老教授?可……您怎麽跟周老教授認識的?”朱懷信對周秉嚴那是崇敬得不得了,一聽這話,不由激動了。
“朱部長有所不知,周老教授的老家就在東市,我跟著老教授學習過五六年的國學,是他的學生。”夏芍笑著解釋。
“什麽?學生?哎呦!”朱懷信激動得一把握住夏芍的手,“夏總是周老的門生?這、這可真是……周老近來可好?有機會還請夏總引薦一下,我想拜會他老人家很多年了!”
“是啊是啊。”另有兩位國學方面的省內專家也連連點頭。
一頓飯局沒吃多久,沒想到就打聽出了這麽件事。夏芍身為周秉嚴的門生,這身份讓她跟在座的學者們不由感覺上又拉進了距離,這倒不是說這些人想攀她的關系見見周教授,而是有學識的人,對有學識的人的一種心理上的親近。夏芍雖然稱不上是學者,但她是國學大儒的門生,被周老看上的門生,那自然是有天賦的。這是一種對“自己人”的親近,跟知識分子看滿身銅臭的商人的那種應酬,就明顯不一樣了。
這氣氛上的突然轉變,令家長們也都吃驚不少!有的人聽說過周老,有的人平時不關注這方面,並不太清楚,但現場的氣氛轉變還是能感覺到的。
看著那些態度總是不冷不熱、端著學者姿態的專家評委們,轉眼就對夏芍從客氣和表面上的應酬,變得很隨和、很和藹,簡直就像是把她當做後生晚輩來看待一般,這更加讓家長們確定了一件事——今晚可以不搞定這些專家學者,但必須要搞定這位華夏集團的年輕董事長!
但這氣氛的轉變,對學生會七人來說可稱不上好事。
宴席進行的時間越長,越是有人坐不住了。
許媛滿心焦急,臉上的憂心也越來越重,拚命地拉嚴丹琪,嚴丹琪見事qíng變成了這樣,也終於是看向她,兩人對視了一眼,目中同樣有光芒一閃。
接著,嚴丹琪便起身走去母親那一桌上,說了聲要去洗手間,嚴母囑咐道:“快去快回,回來再去敬敬酒,好好表現!今天把你們都帶來,怎麽沒眼力勁兒?”
嚴丹琪板著臉,對母親一點頭,便走了出去。她出去的時候,許媛也跟了出去。
兩人來到了酒店這一層走廊上的盥洗室,關了門,許媛就拉著嚴丹琪急道:“怎麽辦呀副部長?你看今晚上這qíng況,明天她會不會公報私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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