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古老的規矩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只是一直在寨子裡延續著。據說是為了保證寨子裡蠱術傳女不傳男。寨子裡的女人生了男孩,也是要帶出去,給男人在外撫養的。
女人怕男人在外頭變心,許多人給男人下了qíng蠱。正是那一年,她邂逅了來寨子裡受人所托來為人解qíng蠱的男人。
qíng蠱以女子心血喂養,十年得一蠱。將qíng蠱下在qíng郎身上,如若背叛,便會受撕心裂肺之痛,最終瘋癲致死,而男人若死,下蠱的女子也不能獨活,這是殉qíng一般的蠱毒。寨子裡的女孩子,不少人從修煉蠱術的那時起便開始喂養qíng蠱,qíng蠱成了,也就表示可以嫁人了。
她也煉有,也見過寨子外頭的男人,卻從不覺得為什麽寨子裡的女人願意以自己的xing命為賭,和男人的xing命連在一起。
但見到那人的時候,她懂了。
她覺得,他就是她的蠱。
一見鍾qíng這種事,在她沒有出寨子、沒有見到外面廣闊天地的時候是不明白的。但她那天就明白了,她無法接受這個男人離開寨子,從此之後,她再見不到。
她想偷偷給這男人下蠱,沒想到他修為很高,竟被他發現。他向她提出條件,如果她肯幫他解了寨子外頭委托人的qíng蠱,他便帶她走。
qíng蠱外界傳說無法可解,但是自小在寨子裡修煉蠱術的她卻知道,qíng蠱有法解。
qíng蠱以女子心血喂養,要解蠱,需以女子心尖兒ròu做藥引,再配合古方便可解。這一味藥引必不可少,因為養蠱的血和藥引出自一處,元氣也相合。但這麽做就表示,下蠱的女子要被活活剖心而死!
幫助外人,害死寨中姐妹,這是萬蠱蝕心的死罪。
她猶豫過,無法親自動手,最終和男人商定,她給他指出要解蠱的那名女子的住處,由男人動手。
那晚,她在焚心般的惶恐中等待,沒想到,卻出了岔子。
那名女子當晚和朋友宿在一起,她有事出去了一趟,男人正巧此時入內,殺錯了人。她趕來確認,發現殺錯了人,正慌張的時候女子回來,為了不被發現,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
開弓沒有回頭箭,當晚她決定和男人一起離開寨子,沒想到,千小心萬小心,還是被師父發現了。
師父修為不俗,有人潛入寨子,她終究還是發現了。當師父看到她的時候,她就知道,要麽她死,要麽師父死。
殺同門,萬蠱蝕心之苦她不想受,於是只能兩人聯手……
她其實並沒有密謀殺害師父,一切只是那麽地不巧……
原以為這輩子只是背負叛逃的罪名而已,到頭來是殺師殺同門的大罪。
但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從小,師父就教導她,修煉蠱術的人,要狠心狠qíng,無所畏懼。畏懼的人,無法面對毒蟲,也無法面對給人下蠱那一刻心裡所受到的拷問。她是寨子裡百年一遇的好天資,所有人都對她抱有極高的期待。她無法忍受寨子裡的人失望的目光,所以她聽師父的話,狠心修煉。
這一切,都是師父教導的。師父倒下的那一刻,她應該欣慰,欣慰她真的能做到狠心,欣慰她終於可以出師。
她沒有錯,錯的是一切的巧合。
眼前浮光掠影,也不知怎的就一瞬回到當初,帶她回憶了當初的夜。衣緹娜只是望著車裡,嘴裡是鹹腥的氣息,一如那晚,她微笑道:“再見,師父。”
“再也不見,賤人!”身後出現一道脆生生的怒喝,衣緹娜霍然轉醒!她一回頭,頸側倏地劇痛!
衣緹娜頓時覺得氣血翻湧,喉口又是一甜,噗地一口血噴了出來!
她沒有去摸頸側,這感覺她第一次體會,卻再熟悉不過——這是被蠱蟲給咬了!
衣緹娜捂著胸口抬眼,吃力地看向衣妮。她怎麽也不相信,她竟會中這天賦不如她的師妹的蠱?這八門金鎖陣的死門yīn煞如此之qiáng,連她在剛才都看見了幻象,都刹那間吐血,為什麽這修為不如她的師妹,還能聲音清脆,下蠱傷她?
衣妮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在剛才那一瞬,確實吐了血,但隨即,這些yīn煞就好像認得她似的,竟不傷她!這已經很詭異了,而更詭異的是,她周身的yīn煞明顯比衣緹娜身上的還要濃,但在她周身的yīn煞卻好像只是個防護層,與她的身體有三寸之隔的空隙,一點也沒有侵到她的元氣,而纏在衣緹娜身上的卻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厲鬼yīn嚎。
這到底是怎麽辦到的,衣妮也不清楚,但心裡卻如明鏡,這件事是誰辦到的。
這件事確實是夏芍辦到的。死門的yīn煞是龍鱗的煞氣,在陣法變幻的時候,她要施放煞氣,因此顧及不暇衣妮,致使她在一瞬間受了龍鱗煞氣的傷害。但夏芍有把握,傷不了衣妮xing命。
她與龍鱗是心意相通的,在往死門方位施放yīn煞和對衣妮進行保護的動作之間,她只需要一個意念的轉換。一息的時間,衣妮會受傷,但不會致死。
引開蠱屍、引誘前面降頭師誤算八門金鎖陣方位、將追殺衣妮的衣緹娜陷入死地,這一石三鳥之計,夏芍已盡量將傷害降至最低。
☆、第四卷 嘯吒京城 第五十二章 戰通密!
衣妮被衣緹娜追去後院的時候,一群降頭師躥進了前院,手裡拿著羅盤。昨晚他們剛戰敗退走,今晚群龍無首,本該鬥志低迷,卻顯得殺氣騰騰。
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推演出了方位,沿著前院右側的牆邊走,速度極快地往會所裡衝!有的降頭師臉上還帶著輕嘲的笑——八門金鎖陣,用點伎倆,破起來就是這麽容易!
這晚,秋風微涼,月色清冷,照在人臉上,淺白。但很快,這淺白就泛起了青色,一張張降頭師的臉,震驚、恐懼,五官扭曲。
“怎麽回事?”
“驚門!驚門!”有人看了手裡羅盤一眼,尖叫。但下一眼,手裡的羅盤便變成了一顆頭顱,正是昨晚死去的同伴的。
yīn煞襲人,向來能讓人見心中最恐懼的噩夢。
很快,有人看見旁邊同門拽了自己一把,把自己送上了刀口。
很快,有人看見自己被做成了蠱屍。
……
於是,丟羅盤,抄家夥,蠱蟲亂she,小鬼亂降,前院好一番熱鬧景象。
驚門不抵死門,凡入者,傷!
玄門弟子只在會所房間裡布陣,未曾出動一人,能有這一番景象,著實令人心喜。但夏芍臉上卻沒有喜意,而是目光落在前院、後院,越發警覺。
越是這種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對方越有可能突然出手,殺一個措手不及。
“注意了,若我和師兄離陣,所有弟子須全力布陣,無論戰況如何,一律不得松懈。”唐宗伯如今在陣中,全心全力cao控八門金鎖陣的變幻,無暇分身。夏芍必須得提醒弟子們,一旦她和徐天胤離開陣眼,少了龍鱗和將軍的yīn煞輔陣,少了兩人的元氣支撐,師父能堅持的時間不會太久。畢竟八門金鎖陣陣位不停變幻,消耗的元氣極重。若弟子們再松懈,師父的負擔便會更重。
好在玄門弟子三十多人,並非所有人都參與布陣。張中先帶領幾人機動策應,若到時事有變故,他們會首先支援。
夏芍這回並未將天眼的視線放去太遠搜索,乃西達當初就能感應到她的天眼能力,那名修為比他高的降頭師或許也能感應到。她要讓那人靠近,來得近了,即便她被發現,也能及時追出去。
正想著,一道黑影在後院牆外不遠掃過。
夏芍手往地上一按,龍鱗錚地一聲而起,反手抄握,縱身便出,喝:“變陣!師兄!”
龍鱗剛從地上彈起只是,徐天胤便感應到,他步子比夏芍快,晚夏芍一步起身,兩人卻同時開門出來,從走廊窗戶直奔後院!
後院,那道人影翻進來,抄起衣妮和衣緹娜的一瞬,兩道人影從窗口躍下。夏芍目光直直望去,正見那人直起身來。
並不明亮的月色裡,讓那人鼻梁上一道蜈蚣般的疤痕一現,青紅顏色,猙獰可怖。
無須再看那人身形年紀,夏芍斷喝:“通密!哪裡走!”
那人剛轉身,聽這一聲喝,霍然轉頭!
衣妮也抬起頭來,被人挾持的驚魂一刻,此時目光只是一呆。
她呆的不是看見夏芍和徐天胤,而是看見兩人頭頂,那條金色的蛟!
衣妮是見過金蟒的,在香港風水師考核的漁村小島上。那時金蟒的出現,震驚了很多人,因為這是yīn靈不同於隨時隨地可尋可煉的yīn人,世間此等生物難尋,要遇到、要收服,靠得都是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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