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對此自然一笑了之,她知道這些都是老輩兒的傳統和規矩,所以任由母親。只要她能適應新家,把老房子裡的家具都搬過去,她也沒意見。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沒找著人,便下了樓去,站在樓房外的老巷子裡各自皺著眉頭。
“大哥大嫂也真是的,搬家了,怎麽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蔣秋琳向來是個挑了事就在一片納涼看戲的主兒,見沒人說話,她便第一個開口,目光掃了掃其余人。
夏志梅哼了一聲,氣笑了,“還能怎麽不說?沒聽我們宇光說,那隻元代青花瓷盤是小芍子在古玩市場裡撿的麽?現在那青花瓷可在福瑞祥手上,這很明顯是賣給人家了,得了點錢,就悄悄搬家了,連我們這些親戚也不通知了。”
“怪不得那天大哥大嫂說能負擔得起小芍子去青市上學的費用,原來這錢是這麽來的。”夏志濤一臉不是滋味,“既然這樣,怎麽還瞞著我們?我好心好意地要幫幫兄弟,到最後還是我鬧笑話了?”
劉chūn暉關心的卻不是這些,“大哥大嫂真把這隻青花瓷賣給福瑞祥了?福瑞祥沒開業之前,陳滿貫可是沒剩下多少身家,整天在古玩市場外頭轉悠,他要是有錢早東山再起了。他那時候能有多少錢收這隻青花瓷?大哥大嫂怎麽就給賣了?”
夏志濤笑了,“姐夫,你以為大哥大嫂有你這麽jīng明?他們哪懂古董這些?指不定人家給個三萬五萬的,就覺得挺值錢的了,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偷偷摸摸就給賣了。哪知道叫人家佔了大便宜?”
陳滿貫給了夏志元夫妻多少錢,沒人知道,但是幾人都覺得,至少應該有能買一套新房的錢。不然,以夏志元一家的經濟條件,哪裡來的錢買房?
“這就是小市民心態。沒見過世面,一點小恩小惠就能叫人把東西給忽悠了去。這要是當初不瞞著我們,我們能叫他們吃這麽大的虧?”夏志梅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qíng,咬牙說道,“我倒要找著大哥大嫂問問,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把我們宇光給趕出來,是個什麽意思!”
這年頭,手機還不普遍,大多都是家用座機。夏志元一家搬走了,座機自然打不通了,又沒人知道他們家新的電話號碼,兩家人不肯罷休,又驅車前往夏志元和李娟的單位,非要問個清楚不可。
卻沒想到,這一去又撲了個空。
夏志元的廠子倒閉了,李娟的廠子倒是好好的,但她辭職了。
兩家人傻眼了——辭職了?那不是夫妻兩人都沒工作了?那以後要怎麽生活?難不成那青花大盤賣了不少錢?
夏志梅本就因為兒子的事滿心憤慨,找人要說法連去了三個地方都沒找到人,她能不上火?
“好啊!好!大哥大嫂這事兒辦得挺漂亮!我倒要看看,這些親戚是不要了還是怎麽著?以後連老家都不回了?”
夏志梅雖是普通家庭出身,卻自小讀書就好,在夏家算得上有學問的。兄弟姐妹們都在廠子裡當工人的時候,她在學校裡任教,受人尊敬,心xing自是清高。加上她嫁了了個有本事的老公,家中資產千萬,兒子成績也不錯,日子過得叫人羨慕,半輩子沒受過什麽挫折。無論是在學校、社會上還是家裡,她自認為有話語權,沒想到在大哥大嫂這裡栽了跟頭,心裡一時無法接受。
她當即便叫兒子開車去了拍賣會展的酒店門口,哪知道並沒有堵到夏芍出來。
夏芍早就離開了會展大廳。她把林海茹和劉宇光請了出去之後,便將劉翠翠四人帶去了休閑區,大略說了自己這些年來的事。劉翠翠等人震驚之余,不免嗔怪她瞞了這麽久。夏芍對此只是一笑而過,原本打算帶朋友們好好逛逛會展大廳,但她把林海茹趕出去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些人已經認出了她,有些人向旁邊的人一打聽,立刻就變了臉色,紛紛前來跟她打招呼。
夏芍一看這qíng況,隻得借機去洗手間,帶著朋友們從酒店側門出去了,幾人尋了茶樓坐了,這才一番暢聊。
夏志梅這一天連番碰了一鼻子灰,做什麽都不順,心裡那股執拗勁兒便上來了,非要堵到夏芍不可!
但她也不是沒事做的,見兒子正值暑假,便吩咐他坐在車裡,天天在酒店門口瞧著,瞧見了人就立馬給家裡打電話,他們兩家人再來。
拍賣會展為期三天,第三天晚上東市政府和華夏公司在酒店舉辦舞會,宴請出席拍賣會的各界名流。這些社會名流裡,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無疑是重量級的人物。這三天拍賣會展,他並沒有來,但今夜的舞會卻是專程從香港飛了過來。
而且,今夜的舞會,新上任的東市市長劉景泉也會出席。
更令眾人不解的是,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和福瑞祥古玩行的總經理陳滿貫,竟聯合放出消息,說是今夜有一件重大事qíng要宣布。
孫長德目前可謂是東市上層圈子裡的新貴,陳滿貫也是發紅發紫,兩人聯手發布消息,不由讓許多人看不透——這兩人聯合個什麽勁兒?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
不管是猜不透的,還是感興趣的,不管是抱著結jiāo人脈的心思,還是抱著參加拍賣會的心思,總之,今晚,整個東市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裡。
不僅僅是東市的,可以說,整個古玩收藏界、省內上層圈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此。甚至不僅東市電視台,連省內知名電視台都派了人來,各家媒體早早進入會場準備,儼然要舉辦一場記者發布會。
夜幕降臨,市中心的星級酒店門口,霓虹閃耀,一輛黑色家用型新款奔馳緩緩駛來。
車裡,一名少女走了下來。這少女正是如花年紀,約莫十六七歲,身上穿著的並非禮服,而是件淺茶色的旗袍。淡淡的茶色底子,上面綻開明淨雪白的山茶,盈盈立在燈影裡,像一張泛huáng的古畫裡走出的美人。
她下了車,含笑轉身開了後座的車門,轉身時露出隨意盤起的發間一支古玉簪子,雪白泛huáng的小狐狸盤臥著,霎時添了一抹嬌俏。
她從車裡請下來一對中年夫妻,男人西裝革履,神態倒算自然,女人則顯得有些怯場。但女人身段兒稱得上苗條,一身素色衣裙,質料極好,脖子上一串並不扎眼的珍珠項鏈,倒襯得氣質溫婉,穿著gān淨得體。
李娟一下車就不自在地總看自己的裙子,雖然是不露,但總覺得別人會笑話她似的。她四面看了看,見不少往酒店裡走的人被女兒的氣質吸引,紛紛有些驚豔地望了過來。她更加怯場,“小芍兒,要不……你跟你爸進去,媽在車裡坐著等你們得了。這舞會媽從來沒參加過,別等著進去什麽也不懂,淨給你丟人。”
“說什麽呢。”不等夏芍開口,夏志元便看向妻子,“女兒要是怕咱們給她丟人,就不叫咱們來了。再說了,老話都說兒不嫌母醜,你看咱們女兒是那樣虛榮的孩子?她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成就,先前咱們都不知道,這是當父母的失職。今天就跟著她去看看也好。你看誰家孩子有年紀輕輕就白手起家的?咱們身為父母的,應該驕傲才是。你就挺起腰板進去,咱們一家人大大方方的,誰的人也不丟。”
夏芍含笑點頭,見母親的目光望來,便給她一個鼓勵的神色。
李娟深吸一口氣,似乎覺得丈夫說的有道理,這才似模似樣挽了丈夫的胳膊,挺胸抬頭,維持了三秒這姿勢,才僵著脖子轉頭問:“是不是這樣?我看那些進去的闊太太都是這樣的。”
夏芍忍著笑,上前挽了母親的胳膊,笑吟吟拍拍母親的手背,“媽,放松就好,沒必要學她們。”
一家人挽著胳膊進入酒店大廳,一幅溫馨畫面。
酒店對面的街道上,一輛轎車的車窗正搖下來,露出劉宇光不可置信的臉。
那是……大舅一家?
劉宇光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因為夏志元一家的打扮跟平時太不一樣,他拿出手機,匆忙給家裡去了電話,但等著掛斷時,夏芍早就與父母走進了酒店大廳。
酒店裡音樂輕揚優雅,到處都是端著jī尾酒互相攀談的社會名流,夏芍與父母親一進來,便吸引了不少驚豔的目光。
“夏總!”陳滿貫和孫長德發現夏芍來了,最先來到她身邊。今晚的記者會就是為夏芍開的,她的身份從幕後走到台前,他們就不能再稱她為“夏小姐”了。以前是她聽不習慣,也是為了暫時隱瞞其他人。如今不用再隱瞞了,稱呼上她總要習慣的。畢竟身為老板,有必要注意上下級關系,這樣才好在下面的員工面前建立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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