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芳不敢抬頭,怕一抬頭又是一槍,一個人的槍法不能總那麽神,搞不好擦槍走火,或者偏那麽一厘,她的命就沒了。徐彥紹卻懵著表qíng盯著徐天胤,這時候他的眼裡沒有驚恐,沒有不可思議,沒有憤怒,有的只是被極端的恐懼嚇懵了的空白狀態。
兩人從來就沒想過,徐天胤真的會開槍。此刻他們眼前,不是當年從家中離開的三歲男孩,而是名身穿少將軍裝的男人。孤漠,冷厲,殺意,眼裡沒有感qíng。
他拿著槍,冷成一座雕像,“你是我叔叔,你是我嬸嬸。但我不是你們的侄子。在你們眼裡,我不是。”
男人的聲音沉,沉得讓人心口發疼,徐彥紹和華芳還是那個狀態,但是前者懵直的眼神動了動,後者則還是抱著頭蹲著。
“我是多余的,我是威脅。”他懂,他什麽都懂。
手心裡卻忽然一顫,一道心疼的安撫的目光向他望來。他感覺得到,卻沒有轉頭去看,只是手握得緊了緊,依舊雕像般看著眼前稱之為親人的人,“從今往後,你們是多余的。”
你們是多余的……
這是什麽意思?
徐彥英捂著嘴,“天胤……”這是不認他叔叔嬸嬸了麽?
徐彥紹的目光卻總算有了震動。
“害她的人,就是威脅。威脅,就要清除。”
徐彥紹的目光再震,這回總算有了反應,看向了徐天胤,對上他冷得沒有溫度的眸。
“國法,我不懼。軍法,我不懼。家法……有爺爺在,有她,才有家。我沒有家,你們就沒有命。”
他不是在說謊,現在,徐彥紹和華芳不敢認為他會說謊。徐天胤是個沒有謊言的人,他的世界是黑,是他父母的死和國家的有意培養造就的冷血利器。他的眼裡只有目標或者非目標,活人或者死人。只是他身旁那名總是笑著的少女的出現,照亮了他心底的一角,從此,她是他全部的陽光,誰奪走他的陽光讓他再次陷入黑暗,誰就要面對黑暗裡的恐懼和報復。
“我沒有叔叔和嬸嬸了。”徐天胤低頭,看向夏芍。這句話,聽著像通告,只有夏芍知道,男人的手心裡全是冷汗,抖得只有緊緊握著她的手才能緩解。
這不是通告,是屬於他的悲涼。
夏芍微微一笑,“人生就是這樣,旅途太漫長,總會遇到不在乎你的人。但幸福不會因為不在乎你的人而變得單薄,只會因為在乎你的人而變得充實。你沒有失去,他們不配讓你失去。往下走,總會遇到更多懂你的人。”
徐天胤深深望著她,望了好一會兒,輕輕點頭,把槍收了起來。然後帶著夏芍走到了徐康國面前,“爺爺,我剛才對長輩開槍,我錯。任您處罰。”
徐康國望著徐天胤,老人在他開槍的時候面不改色,端坐不動,直到此刻,才眼裡現出悲涼傷感。他之所以不阻止,因為他懂他的孫子,他是個重qíng的孩子,即便是他的親叔叔親嬸嬸趁他不在,想奪走他的所愛,他也不會真的開殺戒。
他能做的只是震懾、恐嚇,哪怕說日後不再有叔叔嬸嬸,傷的更多的人也只會是他。哪怕是在說出不認叔叔嬸嬸之後,他還是會因向長輩動手而請罪。
他只是不善言辭,卻比誰都重qíng,為什麽家裡這些人,就是看不見?
老人長長一歎。
這晚,徐家最傷的人,除了徐天胤,大概還有年邁的老人。
……
徐康國罰了徐天胤面壁思過,卻允許他回去思過。
徐天胤是答應了就不會反悔的人,回去後,給夏芍放了洗澡水,讓她沐浴休息,而他自己去了陽台,焚香,面壁。
夏芍洗過澡之後,想著今晚離開時,華芳那驚恐得癱在地上的模樣,冷冷一笑。
以為這樣就完了?沒完!
夏芍獨自回到房間,房門一關,便盤膝坐下。一聲呼喝,“大huáng,咱們今晚找人玩玩!”
☆、第四卷 嘯吒京城 第七十一章 大huáng出擊!華芳果奔
夏芍把大huáng喚出來的時候,陽台上,一根香焚著,徐天胤跪坐在那裡,轉頭往房間的方向望了一眼,隨即低頭,繼續面壁。
房間裡,金色鱗片的蛟盤踞屋頂,擠得一圈圈盤起來,已經看不見坐在正中chuáng上的夏芍,唯有她的聲音傳了來,“你現在修為與以往不同了,應該可以控制自己的煞氣。你一出來總是需要這麽大的地盤,我可沒法讓你出去玩兒。”
一聽說可以出去玩兒,蟒金色的眸裡明顯爆出亮光,一看便知是靈物。隨即只見它張大嘴,深吸一口氣,屋裡的窗簾、桌上擺設劈啪亂飛,像經歷了一場台風。這貨的身子不是在變小,而是氣球般膨脹起來,越脹越大,整個屋子都讓它給擠滿了。
夏芍被擠在裡面,更加看不見。正當這貨看起來要炸了的時候,它忽然又把嘴裡的氣往外一吐,又一場台風過境……
不同的是,颶風裡,有條金色的yīn靈越飄越小,泄了氣般最終化做一條金色小蛇,只有一指粗細,遊走在chuáng上,唯有細看才能看出它頭頂上一隻新長成的角。
蟒遊向chuáng上盤膝坐著的少女,少女一個彈指,剛遊過來的蟒被無良主人骨碌碌彈去chuáng下!chuáng下,書、擺件亂了一地,夏芍眯眼,“下回你找別的辦法變小,試試用意念。再用這種法子,罰你一年不得出塔。”
屋裡立刻有鬼哭láng嚎的聲音傳來,若是此時有人聽到,必然以為屋裡鬧鬼。夏芍卻淡定盤膝坐在chuáng上,道:“今晚只有你出去,我給你指路。你我意念相通,不會有問題。但你出去要注意隱蔽,別被人發現了,別忘形。”
金蟒身形縮小,煞力也被它壓製,以它此時身上能感受到的煞氣,它出去是不會對所經之處的yīn陽氣場造成太大影響的。只有yīn氣不是絕對壓製了陽氣,普通人是看不見靈體的。夏芍不怕金蟒被人發現,她只是擔心這貨出去溜達忘乎所以,一不留神控制不好,嚇著人。
“今晚做得好,以後你還有出去的機會。做不好,你懂的。”夏芍微笑。
金蟒早已通靈xing,這主人有多無良它是知道的,她給的糖不一定能吃,但是她給鞭子卻是說到做到的。
金蟒從窗口遊出去,它不是普通蟒類,需要在地上遊走。它是yīn靈,且已化蛟,身輕如霧,一叢窗口出去便竄上夜空,隱在yīn雲和雪片裡,一路往京城的重心,紅牆之內而去。
夏芍仍盤膝坐在chuáng上,開著天眼,指示金蟒應該去的方位。紅牆之內的守衛之重不言而喻,但是這普通人看不見的yīn靈卻是防也防不下。金蟒順利地進去,走到門口守衛跟前兒,還戲弄地在人面前來回遊了三圈。直到夏芍警告它,這貨才尾巴擺得特別招搖地入了內。而那紅牆外的守衛,自始至終,軍姿站得似雕像,眼神明亮犀利,卻絲毫也沒發現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進去。
徐彥紹也是住在紅牆之中的,徐彥紹是現任委員,也屬於領導人級別了。這是慣例,一般來說,到了國家領導人的級別,就可以搬進來住。這裡雖是辦公為主,但是為了方便,也有生活區。一般來說,如果某位領導人去世,其配偶和子女便需要搬離,由辦公廳或者其他機構按照生前的級別在外安置住宅,基本上都是高級別墅。
比如說王家。王老爺子去世的時候,王光堂還不是軍委委員,王家人當初就是搬了出去的,但是去年,王光堂開始任軍委委員,王家便又重返這紅牆大院。
徐彥紹一家略有不同。因為徐老爺子還健在,所以他一直都是住在這裡的。只不過,他年輕的時候,也是經歷過下放歷練的,曾經去地方上任職。他是個很會揣測老爺子心思的人,他知道老爺子的xingqíng,很希望子孫憑自己的本事工作生活,不要總想著受祖輩蔭蔽,所以在他成家後,就提出搬到外邊去住,那時候還受到了老爺子的稱讚。
但是華芳不樂意。嫁進徐家,就是嫁進開國元勳的家庭,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能住進這紅牆大院裡是件多榮耀的事?為什麽要搬出去?但是老爺子很明顯對兒子的決定很稱許,為了不得罪老爺子,華芳一結婚就跟著徐彥紹在外頭住。
這一住,就是近三十年。雖然華芳在京城工作,過年過節和平時周末常回來看老爺子,但是搬回來住,一直是她的心頭所願。直到去年,徐彥紹也升任委員,她趕緊催促丈夫搬了回來。
這讓夏芍根本不必費心去找他們的住處,大huáng一溜進紅牆之內,夏芍便讓它停下,以天眼在有限的范圍內一掃,很快便發現了徐彥紹的住處。
夏芍盤膝坐在chuáng上,冷笑一聲,讓大huáng去了。
此時已是夜裡十一點多,徐彥紹和華芳還沒有睡。他們怎麽睡得著?今晚的遭遇,是他們一生中沒有遇到過的,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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