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對這門婚事的心意,讓李娟在一旁瞧著,眼圈都有些發紅。
她是感慨的,當初跟丈夫結婚的時候,家裡不同意,別說訂婚了,就是結婚那天一切也都cao辦得很簡單。那時候她和丈夫兩人都剛到廠子裡工作不久,家裡條件清貧,李娟也不圖大cao大辦,但結婚那天就連長輩的祝福也少得可憐。
婚姻大事,除了感qíng,還有什麽比長輩的承認和祝福更重要的呢?
今天,徐老爺子親自上門為孫子提親,還特意遵照老一輩的規矩,這份心意代表的重視就令李娟感動了。她沒有的,女兒都有了,這輩子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這回該把那丫頭請出來見見了。”徐康國見夏芍的父母對此事還算滿意,這才出聲道。老人眉宇威嚴,身在高位半個世紀,言談舉止間的氣度頗令人敬畏,他一說話,夏家人便趕忙當作國家領導人的指示去辦。卻誰也沒看見,老人握緊龍頭的手杖的手微微松了松,不露痕跡地松了口氣。
多少年了?他出席領導人會議都沒這麽緊張過了。
“我們去、我們去。”夏志梅、夏志琴和蔣秋琳三人笑著結伴出了客廳,一起去帶夏芍過來。
夏志元和李娟身為父母,按著徐康國的意思坐到了椅子裡,夏志濤、劉chūn暉、張啟祥這三個長輩也去旁邊小心翼翼地坐下,其余晚輩站去一旁,警衛員門口站了兩人,屋裡站了兩人,秦瀚霖陪著徐天胤站在老爺子旁邊,等。
夏志梅三人到了夏芍房門口,整了整衣服才敲了門。門一開,三人便笑著開始道喜。
“咱們小芍就是有面子,徐家老爺子都親自上門提親了!”
“聘禮都下了,說是小定,可也貴重著。”
“老爺子要見你,快來吧。”
夏芍早就聽出徐康國來了,聽了姑姑嬸嬸的話也不驚訝,悠然一笑,便跟著出了門。夏志梅三人見了心中驚訝,這孩子遇著什麽事都這麽沉穩莫測,今兒這麽重要的日子,她看起來倒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但三人哪裡知道,夏芍即便是緊張,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剛才她在屋裡,隻覺時間漫長,如今從屋裡走出來,近午的陽光暖融融照在身上,她如今這修為,竟覺得熱。
客廳裡的人並沒有等太久,也就三五分鍾,便聽見外頭女人的笑聲。
所有人抬頭,見夏志梅三人進了客廳,往旁邊一站,看向門口。
門口,夏芍在暖融融的陽光裡走來,淺粉上衣,深青裙子,發絲垂落肩頭,一到門口,客廳裡便一靜。夏芍這兩年已很少穿這麽粉嫩的顏色,但正是這淺粉深青,映得她臉頰薄粉如玉,恍惚那年山裡宅院,石榴樹下立著的少女,臉頰粉如今日。
這是她的心意,在這一天,讓他看見當年。
屋裡,徐天胤深邃的眸定凝著門口的女孩子,恍惚。
屋外,夏芍的眼卻盯著牆角的大鵝,怔愣。
哪來的大鵝?
好好的相見場面,誰也沒想到出現了點意外。秦瀚霖在一旁開始捂肚子。
“雁。”徐天胤見夏芍總也不看他,出聲道,聲音有點沉。
“噗!”秦瀚霖沒忍住,捂著肚子蹲去一旁。剛一蹲下,渾身激靈靈一冷,像被冰水澆了個透,他立馬跳起來,往後面一退,嘴角還抽著。
徐天胤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好像他得罪了他似的。前兩天他在家裡陪著他家老爺子,這小子來了一趟,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話就走了,“你有官災,她找你。”
誰找他?誰有官災?
正納悶,昨晚十點,他又出現在他面前,這回二話不說,把他丟進車裡,一路從京城來了東市。路上他旁敲側擊,總算得到了點消息,可是徐天胤本來就惜字如金,這一路上說的話更少,差點沒把他悶死。這倒也就算了,好歹他知道他讓他來東市是為了什麽事了。可是,他到底哪兒得罪這小子了?
秦瀚霖一張怨念的臉,夏芍卻在注意到那隻鵝脖子上的蝴蝶結和客廳裡包著紅紙的禮品後,明白了過來。
這時,夏志元咳了一聲,道:“那是徐家下的定聘,你看看誰來了,過來跟老爺子打聲招呼。”
夏志元難得端出父親的威嚴來,夏芍卻忍著笑抬眸望進客廳,走了進來,對坐在椅子正中的老人道:“老爺子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徐康國也有日子沒見夏芍了,沒見她這副笑眯眯的模樣時,還怪想的,見著了又生氣,忍不住拿著手杖一敲地上,訓斥:“我老頭子一把年紀了,走到哪兒還得跟你這個小丫頭匯報?”
老人板起臉來,臉色威嚴,嚇得夏家人頓時提一口氣在心口,一家子看向夏芍,都沒回過神來。
夏芍卻笑意不變,眉頭挑了挑,“您老也知道自己上了年紀了?從京城到東市,十二個小時的車程呢。”
成年人坐十二個小時的車都會覺得累了,莫說是老人了。徐康國快八十高齡了,夏芍能不擔心麽?
徐康國瞪著眼,老臉一紅,咳了一聲,“誰說我坐車來的?我乘專機來的。”
嗯?
徐康國確實是乘專機來的,來夏家的座駕也確實是他的專屬車。但是他出行,安全部門免不了一番部署,他的車昨晚跟著徐天胤一起從京城出發,他是今早起來才乘上專機過來的。最後祖孫兩人在機場會合,才一起到了夏家。
其實,有徐天胤同行,徐康國是不會有事的。但徐天胤考慮到他年紀大了,也讚成他乘坐專機過來。
夏家人一愣,老爺子是乘專機來的?那那輛車……他們雖然想不通,但卻更震驚於徐康國和夏芍之間說話的氣氛。先前是受了驚嚇,沒注意到,此時看起來,這兩人瞧著倒有點像是在鬥嘴?
這、這……
夏志元瞪著眼,也不知該說女兒大膽還是該說什麽了,她就不怕惹了老爺子生氣!
其他人也不多是一個意思,這可是共和國的開國元勳啊!跟老人這種語氣說話,得多大的膽子?
“你這孩子,怎麽沒大沒小的!”雖然松了口氣,但夏志元還是訓斥女兒道,“尊敬孝敬老人,我和你媽平時怎麽教你的?”
“呵呵。”徐康國卻擺了擺手,他不缺晚輩的尊敬,缺得正是能把他當做普通老人對待的晚輩,能讓他在人生最後的年紀享受幾年天倫之樂,“不礙事。丫頭,你過來。”
怕夏志元再說什麽,徐康國gān脆對夏芍招招手。果然,這個舉動讓客廳裡安靜下來,夏家人都看了過來。
夏芍聞言笑著走過去,徐康國又對徐天胤招了招手,“天胤,你也過來。”
兩人一起走過去,夏芍這才轉頭看向徐天胤。男人低頭望來,眸深得有些發沉,夏芍準確地從其中讀出了不滿來。夏芍噗嗤一笑,不就是從進門到現在都沒理過他麽,這不是一直沒空嗎?
“咳!”徐康國清了清嗓子,讓對視的兩個年輕人把注意力轉到他這裡來,見兩人都看了過來,他才從身上拿出了一樣東西來。
那東西用紅布包著,正好一掌大,夏芍一見便已通過輪廓猜到是什麽了。
果然,紅布打開,在一屋子人的目光裡,一對白玉鐲子躺在老人手上。那鐲子頗潤,拿眼一瞧,能看見清晰的水線在其中,色潤白淨,已達到羊脂,如今市面上如此漂亮的白玉圓鐲已難得一見。而且,這鐲子是老料,瞧著少說有上百年了。
一屋子人見到這對鐲子都臉上揚起喜氣的笑意,這幾乎是傳統了,老一輩傳下來的鐲子,給兒媳婦的,這對白玉鐲八成是徐家的傳家寶。
徐天胤一看見那對鐲子,卻氣息一變,目光盯在上頭,久久不動。夏芍站在他身旁,明顯感覺到他qíng緒的變化,不由轉頭望去。
“這對鐲子是天胤的母親嫁進來的時候戴的,前兩天給你置辦定聘的時候,我從她留下的物件裡找出來的。”老人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這一刻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隻飽含在一句裡,“天胤的母親不在了,他奶奶……也不在了,這鐲子也就只能由我來jiāo給你了。”
夏芍淡淡垂眸,剛才在徐天胤qíng緒波動時她就猜到了,許不是他***。果然,這是他母親的……
她望著那對鐲子,這是他母親的嫁妝,雖沒有緣分讓那笑容溫柔女子為她戴上,但是今日接過,同樣是緣。這緣,她這輩子會戴在身上,此生。
夏芍伸手鄭重接過,徐康國卻抬頭看向她,道:“我現在把這鐲子jiāo給你,但是我jiāo給你的不是只有這對鐲子,我還要把天胤一起jiāo給你。他的事你都清楚,爺爺沒別的希望,就希望你們能好好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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