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坐下來食指大動,張中先呵呵一笑,問:“還想吃什麽就說,讓他們去鎮上給你買。”
話雖這麽說,但張中先卻知道,夏芍不會答應。他剛來的時候,原是安排弟子們三天去一趟鎮上,但被夏芍否決了。她擔心他們去的太頻繁了,會讓山下的雇傭兵 起疑,到時消息傳出去會對徐天胤不利。二則希望他們既然來了,就把握機會好好修煉,待回香港也能多些助力。說來說去,她每一個安排,心思都系在天胤那小子 身上。
夏芍果然抬頭笑了笑,沒說什麽話,只是垂眸間掩了眼底神色。她不希望再讓人送一次飯菜上山,她不希望在山上耗費的時間再超過一個星期。
待吃過了飯菜,外頭莫非等人已經把食品都搬去了隔壁帳篷。夏芍出來看時,天色已經黑了。
“辛苦了。天黑了,趕緊下山吧。”自從張中先TTTT一行來了昆侖山,為了不打擾她打坐,莫非等人一直都是傍晚才到山上,趁黑下山。有張中先等人陪同著,夏芍也放心些。
“嗯。”莫非還是老樣子,什麽也不問,隻管做事。她聞言隻點了頭,便招呼眾人下山。
幾名雇傭兵跟在莫非身後,與張中先等人一同下了山。
待眾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夏芍回身道:“我出去打坐一會兒,累了自會回來休息,你們先睡。”
衣妮一愣,皺眉,“天已經黑了,外頭起風了,不比白天。你得顧及身體!”
她知道夏芍著急,但她再著急,這兩個月都顧及著有孕在身,天一黑就讓自己和孩子休息。她也知道進境不容易,若是三月之期臨近,還沒有進境的兆頭,夏芍一定會冒險晚上修煉。但她沒想到,還有一個月,她就急了。
“溫燁,勸勸你師父!”衣妮轉頭看溫燁。
溫燁只看了她一眼,便掀了帳篷簾子,“我陪著我師父。”
夏芍一笑,在衣妮還錯愕的時候,走了出去。
山上果然起了風,風裡帶著雪沫,刀子般割人,重重昆侖山脈在黑夜裡沉靜如遠古巨shòu。夏芍迎著這巨shòu坐了下來,目光平靜。溫燁在她身旁站定,也望著遠方,問:“師父,大乘境界真那麽難嗎?”
少年的聲音在呼嘯的風雪裡頗為深沉,夏芍瞧了他一眼,一笑,“資質不一,難與不難每個人答案不一。我告訴你難,到底有多難,到了這個境界你才能體會。你如今也是煉氣化神境界的人了,身在昆侖山兩個月,感覺怎樣?”
“難。”少年依舊望著遠方,看也不看他師父一眼,“jīng進是有,感悟談不上。心靜不下來。”
夏芍聞言垂眸,這經歷難得,但對他們來說,確實都難以靜下心來。溫燁這孩子雖然嘴上硬,但心裡最重qíng,他心裡必也是掛念香港那邊的。他跟徐天胤都是話少 的人,這小子的毒舌在他師伯面前總是有所收斂,而徐天胤更是話少,兩人碰面頂多打個招呼,jiāo談很少。但不代表他出事了,溫燁這孩子不擔心。師門裡最重qíng的 兩人,恐怕就是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了。
“我剛才隻說了一半。修為成就,也不全憑資質,還要憑機遇。如今身在昆侖,便是機遇。你資質不錯,這機遇難得,靜下心來,以你的資質,一定辦得到。”身為師父,即便是在這時候,夏芍覺得,該盡的責任她還是要盡。
“這是你說的。”溫燁這才低頭看他師父,眼神怎麽看怎麽欠扁,問,“你資質好,還是我資質好?”
夏芍聽了眉頭一挑,隨即忍不住一笑。這小子……鬧了半天,是為了開導她。他這是在拿她的話來開導她……她勸他靜下心來,一定能辦得到,可若論資質,她若能靜下心來,收獲也一定不淺。
雖知進境之難,夏芍還是心裡泛起暖意,焦急的qíng緒也緩了下來,連笑意都暖了暖。她笑著瞧了溫燁一眼,卻沒再說話,盤膝閉上了眼。這些日子,她把自己bī得 太緊。她知道自己有不得不進境的理由,所以修煉再用心,心卻總缺了一角。修煉的本真,她已經失了,今晚說是點醒別人,倒不如說點醒了自己。若她不能放下一 切,回歸本真,這道門檻便過不去。
哪怕是一次,她這心,必須要靜下來!
夏芍閉著眼,調整呼吸,漸漸入定。她聽見溫燁從她身旁後退了三步、雪地裡的咯吱聲,聽見他盤膝坐下來時衣服的摩擦聲,聽見風雪自山巔俯低的嗚嘯。感官漸漸敏銳,她不再試著去尋找當初感悟的那種感覺,隻融入到此處天地,感悟此時天地間的一切。
漸漸的,衣服細微的摩擦聲融在了風雪裡,周身的元氣融在了天地間,她閉著眼,眼前豁然開朗,自成天地。她看見自己的發絲在風裡飛揚糾纏,聽見那悉悉索索 的細微聲音;看見風掠過雪地卷起的雪沫遠遠拂開,聽見那雪沫卷在一起貼地拂開的細軟聲;看見山巔有風拂過山石冰峰,聽見有細小的石子兒墜落山間的清脆 聲……
沒有開天眼,天地也似在眼前緩緩鋪開,漸漸雪白。
白茫茫的一片,昆侖之巔的雪、雪下的峰,一切的界限開始變得不明顯。漸漸的,分不清什麽是雪,什麽是峰。或者,沒有雪,也沒有峰,更沒有自己。
天地萬物,或者本沒有萬物。
一切皆是虛空,或者,連虛空也沒有。
夏芍心中一動,在這似有萬物又似無一物的天地裡,好似看見一道無形的大道。
這一刻,沒有欣喜,沒有激動,平靜得心底不起一絲波瀾。
夏芍yù待走進去,身後,風裡卻送來淡淡的血腥氣……
☆、第五卷 國士無雙 第四十七章 敵襲!
張中先一行已經到了營地。
一行人都是練家子,腳程頗快,半山腰夏芍的營地到山下一直cha著路標,即便是晚上,順著一路亮著的熒光,下山的行程頗順利。比起兩個月前,昆侖山上的風雪已經溫和了些,但晚上依舊寒風凜凜。
玄門的營地與山下雇傭兵的營地還有段路程,按往常路線,莫非會帶著人先送張中先等人回來,稍作歇腳整頓後再下山。
今晚也不例外。
但兩路人馬在到達營地眺望山下時,卻都臉色一變!
夜色黑沉,寒風刮著雪沫層層迷著人眼,山下營地方向卻依舊能看見朦朧的光亮。營地在風雪裡靜得可怕,這本沒什麽,這麽遠的距離,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根本就不該聽到別的聲音。但寒風卻送來了淡淡的血腥氣……
血腥氣很淡,極難捕捉,但對於久經生死、經驗老道的雇傭兵來說,卻能敏銳地分辨出風裡不同尋常的味道。
莫非和馬克西姆頓時變了臉色,莫非抄起手中的對講機便想與山下通信,營地裡留著兩個人!但對講機裡卻傳來滋拉滋拉的聲音,那種聲音在黑夜裡低沉如寒風裡的鬼號。
“關了對講機!”馬克西姆沉著臉一掃莫非,盡量壓低聲音。身在雪山上,這樣的聲音太刺激神經,他抬頭一掃山頂,見山上的雪似乎沒什麽反應,這才一揮手,對身後道,“馬上下山!”
莫非在馬克西姆開口的刹那已經果斷關了對講機,做出的決定跟馬克西姆一樣,也是馬上下山!但她的xingqíng比馬克西姆的火爆急xing子要沉穩得多,在搭檔發號施令 的時候,她已經補充道:“對講設備不通,山下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出事了。現在不清楚對方的來路和目的,我們下山的時候兵分兩路。我帶著三個人走前面,其余 人跟著馬克西姆從這裡往前段下山,繞到後頭去。”
馬克西姆聞言瞥一眼莫非,“我走前面!”
誰都知道,在對手qíng況不明的qíng形下,走前面根本就是亮出來當靶子。
莫非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是這次任務的隊長。”
馬克西姆頓時瞪眼,腦門上的青筋都擠了出來。這時,身後的其余人已經自動分好了隊,只等著分兩路下山。
身後卻傳來一道老人的聲音,“等等!”
雇傭兵們一愣,齊齊轉身,只見張中先背著手站在他們後頭,望著營地的方向,眼睛眯fèng著,“我看你們留在山上好了,山下找事的你們對付不了。”
張中先身後跟著的五名玄門弟子都是仁字輩的,皆已為人師,年齡都在四十歲開外,頗為沉穩。此刻也望著山下營地方向,點點頭道:“那邊有煞氣。雖然不算重,但看那yīn煞頗邪,來路應該好猜。”
“現在跟咱們為敵的,也就是肖奕那小兒了。他該不會親自來,來了也不會費時間對付山下帳子裡的雇傭兵。”
“上回徐師叔在來龍峰上殺了七個降頭師,那些降頭師八成不止這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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