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禮,那天並不是你的第一次暴走。”
坦白一件事很難,但有些東西,只要開一次口,接下來再說就不會覺得很痛苦。
就像是氣球,只需要存在一個細微至極的小孔,就能夠瞬間釋放完所有。開口,只需要一個時機。現在,就是宋時微所謂的那個時機。
她講了很多事情。
其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和時禮的初遇。
“不是在天台那天嗎?”時禮詢問。
宋時微搖頭:“不是的。”
“是,很久之前。”
那是一個暗巷,是宋時微第一次見到時禮的地方。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感覺。這個世界上有一樣東西是注定屬於她的。是的,東西。這是那個時刻,宋時微對時禮的看法。
有什麽比控制住發狂的野獸將其馴服叫對方乖乖待在身邊更叫人有成就感的嗎?沒有了。僅此一次,只有時禮。
但再次見到時禮暴走後,宋時微突然覺得,這樣的成就感她已經不想要了。
年少中二時期的心情和此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不知道這件事。”時禮檢索記憶,什麽都沒有發現,“為什麽呢?”
“因為我認識可以修改記憶的人。時禮,這並不困難。”
這些言語對時禮來說就像是真實的世界被摔碎了,玻璃的殘片落了一地,上面剩下的表面把她整個人反射出無數個樣子。她已經快要分不清真假了。普通的煙火氣的生活背後原來還存在著另外一個世界嗎?
“所以,當初你說的另外一個世界的意思是這個意思嗎?”時禮突然想到這件事。畢竟在她看來,她和宋時微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句話的意思是,她在現實的泥沼裡,是麻繩專挑細處斷的求生者。
而宋時微在高高的雲端上,她所享有的一切,都是時禮不可想象的。可現在,這兩個世界好像並非如此。
“不然?”宋時微歎氣,“我從來沒有在乎過那些東西。時禮。就像你想的那樣,我是生來擁有一切的幸運者。所以對我來說,我已經有的東西,我也不需要別人來給我。時禮,你不是問過我嗎?那天究竟想要說什麽。”
宋時微看向時禮,猶豫了很久,還是轉過頭去,不敢面對時禮的目光,聲音下意識小了些許,把一直從沒有說出口的話講了出來。
“我想說,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所以,要不要去一起去一個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時禮聽到後嚇了一跳,“當時你該不會想拉著我一起殉情吧?!”
“你想什麽啊!”宋時微一腳踹向時禮,“神經!”
因為這樣的吵嘴,房間裡的氛圍變得輕松了許多。
宋時微喝了口茶,對著時禮講:“我那個時候只是想離開。離開所謂的YNS,離開宋連玉在的地方,去別的國家,或者去別的地方。都無所謂。”
宋時微這話說得輕巧了些。事實上,那一天,她幾乎是背水一戰。
人生在宋連玉的控制下看似一帆風順,但連一隻小狗的生命她都決定不了。每一步都是被安排好的。宋時微受不了這樣的人生。時禮是她生命裡的意外。跟宋連玉決裂,做好了重頭再來的打算,然後去找時禮,再接著,她們再也沒見過面。
宋時微一個人踏上異國他鄉的路,沒有錢就打工賺錢。
這樣一個千金大小姐,端盤子洗碗當服務員,在加油站忙來忙去,一天睡不到幾個小時。
有一日忙得暈倒了,送到醫院去,宋時微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畢竟,就算之前月經沒來,她也隻當自己是晝夜顛倒紊亂了。從沒跟男生發生過關系,因而根本沒考慮過懷孕的事情。
孩子的到來是個徹頭徹尾的意外,這個意外,又把宋時微的人生軌道給改變了。她一個人可以在外面這樣熬下去,可是,帶著小孩呢?不想要的,但是時間是已經不好拿掉了。思索著,思索著,宋時微做下了決定。
她選擇回來,跟宋連玉談判,自己創立公司,一邊帶著孩子。
這些所有的辛苦,宋時微一句話都沒有講話。
她看著時禮,認真地說:“這些事情,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我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坦白自己是需要承擔風險的。宋時微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在她的世界裡,她可以輕而易舉看懂別人的想法,順著可以通過言語引導別人的行為,因而也就沒有了坦白的必要。
別人是否知道她在想什麽都無所謂,只要她知道對方的想法就好了。
宋時微有些煩躁,這種煩躁不是針對時禮的,而是對她自己的。失控的感覺讓她心煩意亂。眸光落在桌面上,宋連玉拿過來的那一份屬於她的資料正擺得整齊。若是平常,她早該一眼就看到這個東西的。
“時禮,你為什麽還要問我呢?你不是已經什麽都知道了嗎?”宋時微的聲音帶了點情緒。她就像是一輛搖搖欲墜的車,此刻正徘徊在失控的邊緣當中。她有些自暴自棄,“還是說,你想從我這裡聽到些什麽?是,我是給你生了孩子,但這也沒什麽,你不用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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