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三人,哪位是大夫?”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打量了三人一眼,臉上的喜色頓時落了下來。
這也難怪。面前的這兩位男子,都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實在是太過年輕了。中醫這一行,全靠主觀診斷,講究的是經驗豐富,沒有十年的浸淫,根本看不準病,更勿用說開藥方了。更何況這兩位男子,身上的衣料一看就不是凡品,氣質更是慣於位居人上的,旁邊還帶著個丫環,這哪裡像是遊方大夫?分明是出來遊玩的貴介公子。
“我就是大夫。”袁天野見老頭打量他,肅然道,“老人家不必多疑,我雖年輕,行醫卻已十余載,治愈的病人無數。救人如救火,還請老人家帶路吧。”
這小鎮實在是太小了,也就一個藥堂,堂裡住著一位大夫帶著一個徒弟。此時家中已有人快馬去請那位大夫了,卻不知那位大夫是否正在診治病人,現在哪裡。而大老爺病情緊急,一刻也耽誤不得。所以老頭兒雖然不大相信袁天野的話,卻也沒辦法,一面對旁邊的人道:“快進去跟二老爺說,我請了一位大夫給大老爺看病。”一面把袁天野讓進了門,“請跟我來。”
大家往裡走,過了兩道拱門,就有一位中年人迎了出來。他看了袁天野手裡的幡子一眼,又往後看了看,滿臉的焦急:“阿忠,大夫在哪兒?”
“二老爺,這位便是大夫。”老頭兒指著袁天野道。
“你?”中年人打量了袁天野一眼,極為失望,卻又沒法。對袁天野拱了拱手道,“有勞大夫了。”
沈子翼一見他們這種態度,滿臉的不高興起來。沉著臉道:“你們可知道面前這位是誰?他可是……”
“翼公子!”袁天野打斷了他的話,對他搖了搖頭,轉頭對中年人道。(;好看的小說)“病人在哪兒?”
中年人狐疑的看了沈子翼一眼,又看了一眼袁天野。皺起了眉頭,轉身往裡走,道:“跟我來吧。”
林小竹扯扯沈子翼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以已度人,請大夫,自然要請自己熟悉的信得過的大夫。庸醫害人的例子實在太多了。這家人不相信袁天野,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們能讓袁天野看病就足夠了。到時自然事實勝於雄辯。完全沒必要這個時候跟人爭執。
沈子翼只不過是覺得堂堂一國王爺,國醫神手,被一個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輕視和懷疑,一時氣憤不過而已。不過看袁天野自己都不在意,林小竹又阻止,他隻得閉上了嘴巴,繃著臉跟著走了進去。
幾人急急往裡走。此時內院的女眷丫頭早已得了吩咐,避開了去,一路通行無阻,到了內院正房。中年人道:“得病的是我大哥。剛才吃了飯。他便忽然暈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大夫請幫忙瞧瞧。”說完帶著袁天野到了床邊,掀起了帳子。
病人大概五十多歲年紀。體胖臉圓,此時正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嘴唇腫脹,微張著嘴,口水正緩緩從嘴角流出來。
袁天野走上前去,湊近聽了聽氣息,聽得這病人呼吸緩慢,還不太規則;伸出手去拿了一會兒脈,發現他脈象無力,診脈時,病人的手有輕微的抽動。
他轉臉道:“把他的嘴撬開,我看看舌象。”
旁邊趕緊過來一個下人,伸出手想把病人的嘴掰開,卻發現他牙關很緊,用了大力氣,隻掰開一條縫。;[]
袁天野點點頭,正要說話,卻聽得外面有腳步聲急急走了進來,一人還喊道:“二老爺,我把周大夫請來了。”
二老爺大喜,也顧不得聽袁天野說什麽,連忙迎出門去,然後攙扶著一位白胡子老人走了進來,道:“周大夫,您快給我大哥看看,吃了飯隻喝了一杯茶,他就倒地暈迷不醒了。”
好不容易找到個病人,卻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林小竹十分不快。這家人,明顯信不過袁天野。現在這位老大夫一來,他們三人就只有被趕出門的下場了。
她湊近袁天野,輕聲問:“怎麽辦?”
袁天野卻不慍不怒,擺擺手道:“只要能治好病人,誰治都一樣。”說完還拉了林小竹和沈子翼一把,讓到了一旁。
林小竹看了袁天野的側臉一眼,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她光顧著想要賺診金和跟人一爭長短,卻忘了醫者父母心這句話,慚愧慚愧。
周大夫上前,看了看病人,又把了把脈,也跟袁天野一樣,讓人掰開病人的嘴想要看舌像,仍是不獲。
“周大夫,我大哥這是怎麽了?”二老爺見周大夫看完了,在那裡兀自沉吟,焦急地問。
周大夫撫了撫胡子,皺著眉頭道:“脈象無力,口噤不開,依老夫看,此為中風實證。”
“中風?怎麽會中風?”二老爺大吃一驚。而房間裡的屏風後,也是釵環之聲亂響,一陣騷動。顯然是有女眷避於屏風之後。
“我給你開幾劑藥,先吃著調理看看吧。”周大夫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袁天野本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此時一聽此話,眉頭緊皺,上前一步拱拱手道:“老先生,此人明明是中毒,怎可能是中風?”
“中毒?”屋子的人聽得這話,頓時臉色驟變。
周大夫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打量了袁天野一眼,看到他手裡拿著的幡子,臉色一沉,問二老爺道:“這位是誰?”
二老爺忙解釋:“剛才生怕周大夫出診去了,一時找不到,正巧在門口遇上這位鈴醫,情急之下便請了進來。”
“胡鬧!”周大夫一瞪眼睛,“病豈是能胡亂看的?這要請的庸醫,那不是救命,而是害命!”說完一揮手,“讓他出去。”根本不把袁天野放在眼裡,當他不存在一般,剛才袁天野所說的話,更是裝著沒聽見。
這一下不要說沈子翼,便是林小竹也氣不過了。袁天野既然能被燕京的人尊稱為神醫,醫術自然毋庸置疑的。他既說這位病人是中毒,那一定就是中毒。而這位周大夫見有人提出不同意見,不要說反思一下自己的診斷是否正確,竟然連人都要趕出去,還直斥別人是庸醫,簡直是太可笑、太心胸狹隘了。
不過此地是病人的房間,實在不宜作口舌之爭。而且林小竹也相信袁天野絕不是那等忍氣吞聲之人。當下站在那裡,沒有作聲。
袁天野提出自己的看法,不過是尊敬這位白胡子同行的意思,給他些面子。卻不想這位老大夫竟然是這種表現。見二老爺看他看來,似乎想要開口請他出去,他微微一笑,道:“二老爺,我也不跟這位老大夫作口舌之爭。是不是中毒,一試便知。你讓人拿一碗薑汁來,給大老爺灌下,他即刻便可蘇醒過來。薑汁無毒,試試總沒妨礙。但如果你讓這位老大夫當成中風來治,請恕我直言,恐怕你家這位病人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周大夫聽得他這話,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斥道:“黃口小兒,一派胡言!什麽薑汁中毒,永遠醒不過來,真是胡說八道,危言聳聽。你們這些鈴醫,盡是些江湖騙子,拿些大話唬人,好多騙些錢財,然後一走了之,你們可知道醫者父母心?”
二老爺本來聽了袁天野的話,已有些心動了。想著薑汁確實吃不死人,便是拿來試試也無妨。畢竟這位周大夫雖說是鎮上唯一一位大夫,但他的醫術確實不是特別高明。這麽些年,鎮上的病人,他也有過診斷錯誤的例子。再說,人總有避重就輕的心理。他想著如果大哥真如這位鈴醫所說的,實為中毒,喝些薑汁就能好,豈不是比中風要強?
但轉而聽到周大夫這一番喝斥, 他又猶豫起來。鈴醫之所以成為鈴醫,就是因為醫術不高明,沒人請他當坐堂大夫,迫不得已才遊走四方。再加之沒有個固定的地方相尋,這萬一真是騙子,騙些錢財是小,耽誤了大哥的病情那就後悔莫及了。
想到這裡,他當機立斷,喚旁邊伺立的下人道:“阿忠,你拿五十文錢給這位大夫,請他出去吧。”雖然沒有開藥,但好歹診治了一番,拿五十文錢打發,也算得仁至義盡了。說完,他又轉頭對周大夫道:“還請周大夫趕緊下方抓藥吧。”
“嗯。”周大夫見二老爺如此給面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袁天野此時再也不想理那位心胸狹窄的周大夫,轉頭問旁邊的下人:“你們這位病人,中午可是吃了竹雞?”
那下人還未說話,屏風後面的人便吃了一驚,也夠不得避嫌,答道:“正是。大老爺中午正是吃了竹雞。請問這位大夫,你如何知道?”
“你們廚下是否缺了薑,還未來得及去買,所以中午的竹雞並未放薑?如是,那麽現在趕緊派人去賣,動作要快。”袁天野凜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