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向來為人機敏的趙老板竟然坐在那裡發愣,余掌櫃忙道:“三位息怒。只因趙府家中近日出了一點事,使得奴仆驟減。而新買的十來個下人,還沒來得及調教。昨日派來的下人中,便有兩個丫環是新來的。她們不知規矩,胡亂說話,衝撞了三位,我們趙老板必然會把人找出來,對她嚴加懲治。”
“對對對,一定對她嚴加懲罰。”趙老板此時也回過神來了,附和道。他知道袁天野等著林小竹正事談完之後才把這件事提出來,用意只是想懲罰那個下人,當下也不羅嗦,向袁天野問道,“不知袁公子可知道那丫頭叫什麽名字?”
袁天野哪裡知道那丫頭叫什麽?他望了林小竹一眼,沒有作聲。
“叫環兒。”林小竹補充道。袁天野要為她出氣,她再如何生氣也不可能這個時候拆他的台。
“老吳,老吳。”趙老板衝著外面叫道。因談合約之事,是一件不宜讓人知道的事。所以在此之前,他便把下人們都趕出了屋子。
“老爺。”老吳從外面進來。
“去,把環兒給我叫進來。”
“是。”
不一會兒,環兒便被帶了進來。一進來她便望了袁天野一眼,臉上有些不安,卻又有些期盼,大概還盼著袁天野看上她,跟趙老板提了欲要帶她走。
趙老板見袁天野和林小竹都默不作聲。就知道確實就是這丫頭得罪了林小竹。他也不問罪,直接道:“來啊,給我把她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環兒大驚失色,叫道:“老爺,奴婢犯了什麽錯?”
“你信口雌黃。辱罵貴客!”趙老板怒道,“趕緊拉下去。給我狠狠地打。”
老吳早已叫了另一個小廝進來,兩人拉了環兒便往外走。
“老爺,我沒有,我沒有……老爺……”環兒的聲音越來越遠,不一會兒,便有慘叫聲從外院傳來。
“在下禦下不嚴,倒叫三位見笑了。”趙老板向袁天野拱手道。“袁公子,您看……”
袁天野不過看不得有人欺負林小竹,此時見環兒受到了懲罰,自然不再多事,道:“那便請余掌櫃把合約簽了吧。”
趙老板這回沒敢再忙著回家去挑人,留在屋裡看余掌櫃把合約寫好,看了一眼之後,把合約遞給了林小竹:“林姑娘,你看看還有什麽遺漏?”
本來這個合約,他是想遞給袁天野或沈子翼的。因為在他看來。林小竹再有本事也不過是一個婢女,一是作不了主,二是不識字。可剛才談判,兩位公子坐在一旁一聲不吭。全由林小竹自己作主。而林小竹也問都不問一聲,就把事情給拍板決定下來了。這讓他看出了些不尋常。這位林姑娘,還真不是一般的婢女。
林小竹看了一眼,見上面不過是個簡單的合同,隻把事情和交涉的金額說清楚便罷了,並沒有後世的合同那麽繁瑣和周到,連違約責任都沒有。不過在她想來,這余掌櫃也有五十來歲了,照他剛才一揮而就就把合約寫好的熟練程度,這古代的合約就是這麽寫的。古人重誠信,如果她標新立意把後世合同的那一套拿出來,必然會引得大家不自在。當下她把合約遞給了袁天野,道:“你看看。”袁天野不是沈子翼那等不諳世事的人,想必對於合約,應該是清楚的。
袁天野接過合約,仔細地看了一遍,點點頭道:“沒什麽問題。”說完順手遞給了沈子翼。雖然沈子翼或許都沒見過合約,但至少這是一種尊重。
沈子翼以前還真沒見過合約,此時也不過是看個新鮮罷了。他看完之後,又遞回給了林小竹,林小竹拿起筆,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余掌櫃拿了趙老板的印章,在上面蓋了印,再將合約一分為二,一半遞給了林小竹,又問:“不知那二百兩銀子,林姑娘是要銀子還是金子,抑或是銀票?”
“有銀票?那是最好的了。”林小竹道。有了上次的教訓,她現在更喜歡銀票。
昨日趙老板特意叫人去易州城裡取了五十兩金子,又兌換了些銀票,這一會兒便拿出了一張兩百兩的銀票,遞給林小竹。
林小竹把銀票放好,拿過文房四寶,道:“我寫一些香料,余掌櫃你派人去買。”
趙老板又寒喧了幾句,見已沒什麽事,便要站起來回去挑人。卻聽得有下人來報:“老爺,外面來了兩個人,說是聽說袁公子醫術高明,想請他去替家中病人看病。”
袁天野聽得這話,看了林小竹一眼,表情有些猶豫。
林小竹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道:“我呆在這裡,不會有事的。而且我這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忙完的。你們有事且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趙老板聽出言外之意,忙笑道:“林姑娘不會有事的。袁公子要不放心,我再派兩個家丁來守著這院子好了。放心,環兒之事,決不會再發生,一會兒我就叫人把她賣掉。”
袁天野不過是關心則亂。他們又不是被人追殺,日子自然不用過得那麽惶惶不安。聽得趙老板的保證,他便拱了拱手:“如此,林姑娘的安危我就托付給趙老板了。”
“放心吧,咱們這楊林鎮治安還是不錯的。”趙老板笑道。
於是接下來那一天,林小竹便忙著教小安他們烤鴨子,而袁天野則出去診治了兩個病人,順便去了一轉土根家,見他已退了燒,人也清醒過來了,遂放下心來,給他換了藥。而沈子翼雖然還是嫌那些窮人家不乾淨,但憑著一股要跟袁天野比試的決心,還是堅持著跟在袁天野後面去行醫,而沒有百無聊賴地等在家裡。
至於環兒的事,不過是一段小插曲,早已被他們忘到了九霄雲外。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至於趙老板要如何懲罰她,那便是趙家的事,與他們無關了。
袁天野那一天出去又回來幾趟,每次見林小竹都好端端地在小廚房裡忙乎,便放下心來,盡心地給楊林鎮的人看病。他醫術高明,又仁心仁術,收費並不高;遇上家中貧困的,便隻象征性的收一點錢。所以只不過一兩天的功夫,就名聲雀起,鎮上那些有老病的人,都紛紛來找他醫治,他跟沈子翼兩人就一直忙個不停。
到得第二天上午,小安烤出了一隻鴨子,林小竹嘗了之後,豎起大拇指道:“不錯,跟我烤的味道差不多,可以出師了。”
小安聽了,興奮得漲紅了臉。
“烤製的方法,要注意的事項,你都掌握了。那麽之後他們兩人的烤製,便由你來指導,我在一旁看著就行了。”林小竹道。教什麽都要有一個放手的過程。她相信小安在指導另兩名學徒烤製的過程中,技術會越來越成熟。
“林姑娘,外面來了個人,說是袁公子派來找您的。”一個丫環在外面道。自從發生了環兒之事,再沒人把林小竹當成普通的丫頭來看待,伺候她時再也不敢有輕慢的表現。林小竹這兩天的日子,過得十分的舒服。
“哦,來了。”林小竹應了一聲,交待了小安一句,便出了門。
出到院子,便看到一個婦人,三、四十歲年紀,正站在院子時東張西望。
“這位嬸子,有什麽事?”林小竹走過去,問道。小門小戶出身的人,進了這些宅子,總免不了要張望一下,這很正常。
那婦人似是被林小竹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過頭來,這才笑道:“我是大劉莊的劉嫂子。袁公子此時正在診治我家鄰居,因她是女病人,袁公子不大方便,便讓我來叫你去幫忙。”
“叫我去幫忙?”林小竹有些疑惑地看了這婦人一眼。雖然這昨天一天因生氣兩人不大說話,但袁天野向來是個很細心也很體貼之人。知道她這兩天也忙,應該不會叫她去幫他才對。怎麽這會兒……
劉嫂子看出了林小竹的疑惑, 連忙解釋道:“我那鄰居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家中只有一個老爹。而我笨手笨腳的,袁公子嫌我做不好。他說他交待的事,除了林姑娘,誰也做不來,便讓我叫你去幫忙。”
林小竹想想,便又覺得有道理。袁天野要做的,估計是按摩穴位或者用針灸,稍微偏差就會出大事,讓她去幫個忙,也極有可能。
不過……
她狐疑地看著劉嫂子:“袁公子去診病,身邊可還帶著什麽人?”
“你是說,那個長得極俊、斯斯文文的沈公子?”劉嫂子反問道。
“對。袁公子怎麽不讓他來通知我,卻讓你來跑一趟?”
劉嫂子一笑,道:“嗨,說起那位沈公子,實在是讓人好笑。他今早上不知吃了什麽東西,肚子不舒服,便要上茅廁,偏又上不慣我們那茅廁,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現在正在我家洗澡換衣,滿肚子的不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