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無伸出手來,想要抓住程堰的褲腳,最終凝在半空。
程堰凝了凝身子,被雪裡梅輕輕一推,再不停留。
程堰下到樓下,尋了八珍齋的掌櫃準備聽許易吩咐,再叫一份八珍席,送去家中,接待他的卻是一名錦袍中年,自稱是八珍齋的東家龍虎,笑眯眯,客氣得不行,程堰要結帳,他執意不行,直說,“程爺能來,小店蓬蓽生輝,今後這八珍齋就是程爺的食堂,說什麽結帳,這不是罵人麽?”
程堰目瞪口呆,龍虎親熱地拉著他的手道,“程爺千萬不要客氣,龍某生平最敬重忠義之士,程爺居豐樂,能讓許大人這等絕頂人物,前來造訪,是我整個豐樂人民的光榮,能結識程爺,龍某三生有幸,驚聞今日是貴公子百日華誕,無以為敬,這塊牌子,還請程爺收了,憑此牌子,八珍齋一切免費。”
說著龍虎遞過一枚映刻著八珍齋三字的玉牌。
“阿堰,走了,那塊牌子你收著吧,叫那個誰,往你家再送幾桌,花裡胡哨的就不要了,就要那八道菜。”
這時,許易的聲音傳來。
程堰收了玉牌,衝龍虎一抱拳,便自去了。
龍虎激動得渾身發抖,連連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作揖。
才回了程堰家,八珍齋的馬車便到了,前後七八輛,各種菜肴用珍藏的恆溫器皿流水價端了進來。
許易並不享用,衝程堰招呼一聲,自入房間休息去了。
他叫這些菜,非是為了自己,先前飯桌上,程堰夫婦根本沒怎麽動筷,他看在眼裡,這些菜,便是他特意為程堰夫婦準備的。
他方住下,程堰在門邊輕喚,“大人,有客來訪,是先前的那位小陶。”
許易轉了轉腦筋,這才想起小陶是誰,就是先前在八珍齋中用如意珠和楊副院長聯系的那個有著一雙漂亮眼睛的黑衣青年。
許易道,“告訴他我睡了,有什麽事明天說。”
他大概猜到小陶來幹什麽,左右不過套關系,他有些厭煩這個,以前推辭不得,是身不由已,如今身份大變,他犯不著再去浪費時間。
程堰應了,去回了話,便不再來擾許易。
第二日一早,許易洗漱罷,用過早餐,便向程堰告辭,程堰不再挽留,隻領著全家,向許易拜了三拜。
離開豐樂城不多時,許易忽然定住身形,遠遠一道身影趕來,正是小陶。
小陶漂亮的眼睛含笑盯著許易,抱拳道,“一夜好等,總算沒錯過。”
許易道,“不知陶兄尋我,有何貴乾,若是沒緊要之事,恕許某尚有公務在身,不便相陪。”
小陶道,“許兄何必拒人千裡之外,昨日之事,陶某不過適逢其會,嚴格說來,某和許兄還有一份香火情。”
許易怔了怔,笑道,“若是從楊副院長那兒論,這香火情未免也太稀薄了。”
小陶擺擺手道,“許兄發跡於繁陽府,曾經的諸多同僚上司,至今還在繁陽府,而陶某之父的許多故舊,也在繁陽府,如今的繁陽府令明立鼎,許兄不會不熟悉吧?”
許易道,“怎麽陶兄是明府令的……”
小陶道,“吾父乃明府令的前任,昔年,明府令亦在吾父座下聽令,不知這份香火情,許兄認是不認?”
許易哈哈一笑,指著西北一座蒼翠青山道,“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許某少不得要擺酒一回,我在頂上恭候陶兄。”
話罷,身形一展,直朝山巔攀去。
與此同時,他心中無比的好奇,這個前繁陽府令公子,這個時候來濟州做什麽呢?和自己一面之緣,特意來找自己敘舊,想想便覺怪異。
到得山頂,許易自須彌戒移出桌椅,擺了四樣典型,一壺竹葉青,兩隻杯盞。
他這邊才弄好,小陶便登上山來,兩人飲了幾杯酒,小陶做了自我介紹,大名喚作陶景山,在碧遊學宮就學。
許易正往口中送的杯子,瞬間凝住,連道“失敬”。
實在是這碧遊學宮名頭極大,陶景山頭上掛著這幾個字,等若是披上了金光。
陶景山很滿意許易的反應,他抬出碧遊學宮,要的就是許易的敬重。
不然,許易始終端著,他很多話說不出來,即便說出來,也問不到他關心的消息。
許易本就好奇陶景山找他的原因,陶景山又來了這麽一出,立時,他更加好奇了,乾脆便將談話的主動權交給他,看他到底要弄什麽。
二人沒聊多久,不過半盞茶,陶景山便告辭了。
之所以時間這般短,乃是陶景山問的消息,許易知道的不多,雖竭力回想,也只能說出些許皮毛,陶景山掏不到有價值的消息,自然就撤了。
望著陶景山消失的身影, 許易暗暗好奇,“這家夥這般關心明立鼎做什麽?和明立鼎有過節?還是想去巴結明立鼎?”
原來,陶景山找他談了半盞茶的時間,都是打聽明立鼎的消息。
用陶景山自己話說,他入碧遊學宮多年,父輩早先的關系都斷了,昔年他父親在時,最重要是明立鼎,眼下,他想把兩家的關系再續起來。
貿然去擺拜訪明立鼎,未免不好,就想著多了解些明立鼎的性情,再去拜訪,恰好遇到許易,聽朋友說了他出身,便特意前來拜訪。
許易和明立鼎不過見過一面,交道也打的少,關於明立鼎的事兒,多是聽說,他也不瞞陶景山,一股腦兒盡數告知了。
陶景山去後,許易的好奇心徹底被勾了起來,當下,他取出一枚如意珠,問暗衛統領陳明遠要來了石國政的聯系方式,當即聯系了石國政,囑咐了他一件事。
隨即,許易便朝繁陽府趕去,到得晚間,他趕到了繁陽府,在其轄下的三陽屬中的三陽城尋了間客棧便住了進去。
月上中天,灑入窗來,許易便在窗前的三角桌邊坐了,借著幽微的月光,翻著一本《符力追源》的泛黃冊子。
忽的,窗外的竹叢中傳來輕微撲簌聲,隨即一道黑影出現在窗邊,悄聲道,“大人,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