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中行慨然道。
秀娘回眸望著他,眼中滿是溫柔和知足。
許易衝張中行擺擺手,盯著鍾神秀道,“東判府一別,某已對自己承諾過,再不無端多造殺傷,眾軍何辜,也是爹生娘養的血肉之軀,為一人私令而亡,死得太冤。看來今日,許某要違誓……”
他話音未落,便聽鍾神秀一聲淒厲地疾呼,“你是空虛老魔!”
此話一出,整個威武衛八百甲兵同時一顫,鍾神秀麾下的四大鬼仙,齊齊後退一步。
許易冷然道,“許某可不是什麽魔頭,而是真正的良善之人,若非那些貪官汙吏攪得整個東判府,宛若鬼獄,許某也犯不著出此下策。現在看來,非隻東判府如是,我遠來此地,一路所見,同樣暗無天日,小陰差索賄,大陰差昏聵,我看這江淮土地宮還是換個主人吧。”
許易的聲音並不大,可聽在鍾神秀耳中,恍若驚雷。
東判府之戰後,陰庭震怒,發下海捕文書,頒布巨額賞格。
但掀起的風浪,卻極小。
甚至在包括鍾神秀在內的一眾大吏看來,這不過是陰庭在走形式罷了。
似許易這等大魔頭,修成了鬼仙,遨遊四方,各地的邊界對這種魔頭已經形同虛設,沒有任何約束力了,想要追捕上,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此等能動輒滅掉一個東判府的邪魔,又得組織怎樣的力量去圍剿?
在了解了東判府當日如何敗亡的具體情形後,鍾神秀也只是感歎一番,妖道大昌,正道淪亡,根本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撞上這恐怖的巨魔。
“神主大人,此賊莫非是虛言恫嚇,怎麽就那麽巧?”
左宮伯陳舒傳過意念道。
鍾神秀卻不理會他,向許易尷尬一笑道,“誤會,都是誤會,許兄神威,鍾某不敢冒犯,還請許兄千萬擔待。”
他已經傳出意念問過鄭雄,楚天雄是如何被擒拿的,當聽到不過一合,楚天雄便就擒了,許易彈指間,雷霆之意震撼心神,這和資料中如出一轍。
最為重要的一點,空虛老魔的確名聲鵲起,已經聽聞有不少地方有人冒其名行事,但決然沒有人敢膽大到在這城隍府中,堂而皇之的報名。
沒有強大的實力為後盾,敢這樣假冒,那只能說在以生命為賭注。
更何況,他鍾某人自問閱人無數,虛張聲勢,還是波瀾不驚,他一眼便能看破。
眼前的許易,目光中沒有絲毫慌亂,只有冰冷,對生命漠視的冰冷,如此氣質,簡直就是絕頂魔頭的標配。
鍾神秀這一服軟,全場都震撼了,隻憑一個名頭,便壓得一個二境的神主大人服軟,這是何等的滔天魔威。
許易道,“沒什麽好擔待的,那個鄭雄是個糊塗蛋,還有他手下的兩個陰差,貪婪成性,再不整頓,我陰庭吏治必將徹底敗壞,還有張家的兩個混帳小子,枉顧人倫,既然是修士,也正該你們管,人間地下,你是一個也沒管明白,慚不慚愧?”
你強你有理,鍾神秀只有連連告罪,保證必定加以整頓。
只是聽起來實在怪怪的,你空虛老魔早就叛出陰庭了,還如此打官腔,合適麽?
卻說,鍾神秀這一保證,鄭雄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身子軟軟倒地。
黑白陰差跪地叩頭,高呼求饒不止,卻看得鍾神秀無比心煩,直接揮手,數名甲士馳出,直接將黑白陰差和不停向張中行求饒的張家兄弟一並拖走。
張中行更是無動於衷,絲毫不理會張家兄弟,非是他無情,而是這兄弟二人所作所為令他無比心寒。
許易道,“如此說來,你鍾神主還是個明事理的,我也非外間傳言的邪魔,可歎誤解一旦成了成見,就很難化解了,不過許某也不需要世人理解。”
說話之際,他毫無征兆地出手,將一縷清氣打在鍾神秀左肩上,那清氣立時沒入鍾神秀左肩,立時一股透體冰涼傳來,緊接著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下一瞬,那股清涼之感消失無蹤。
鍾神秀驚怒交集,死死咬了牙,低頭道,“不知道兄這是何意?”
許易道,“鍾兄不必驚疑,一個小小禁製,不會要命,也不會給鍾兄帶來任何困擾,只要我不催動,鍾兄甚至察覺不到禁製何在。許某想要鍾兄的性命直接取了就是,連整個東判府我都屠了,也不缺鍾兄這小小的江淮土地宮。”
許易點到即止,鍾神秀立時會意,知曉許易是為張中行和秀娘準備後路,心中感歎此人的心思縝密之余,又極度不安。
他可萬萬信不過許易,不弄明白那禁製到底是什麽,他將徹夜難安。
然而,他能不能得安,許易卻是不理會的。
當下,他帶了張中行和秀娘出了小陰曹,來到東京城外的瓜洲渡頭,“賢伉儷,有情人終成眷屬,某心中實在快慰,但江淮土地絕非久留之地,二位當速速離去,擇一佳地,好生修煉,未必不能成一對神仙眷侶。”
他不過是詐唬鍾神秀,他給鍾神秀中下的禁製,只是一枚源印珠,此物根本禁製不住鍾神秀,他只不過恫嚇鍾神秀罷了。
至於這種恫嚇能管多久,他並不知道,所以,還是力主二人離開。
天地之大,有的是容身之所。
張中行和秀娘再度拜謝,言語已不足以表達二人對許易的感激。
許易擺擺手,“送君千裡終須一別,有緣再會吧。”
說著,朝張中行拋過一枚須彌戒,下一瞬,他的身形如煙泡一般消失。
半柱香後,他回到了城關碼頭,開始向左右街坊作別。
他化身凡人,不過是為了煉心,如今心瘴既消,他自不會在此久待。
事實上,若不是心向大道,志在長生,許易是很願意過這種充滿煙火氣的日子的。
許先生行將離開的消息才一傳開,便轟動了半個街道,前來相送的街坊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