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多時,一聲悠揚的鍾聲響起,到場的數千巫族,都在一個暗黑色巨大石塊形成的平台四周站定,十余人立在台上,得了荒魅的提醒,許易趕忙躍上高台,高台中央立著個暗黑色的銅爐,法紋湛然。
許易要做的,便是將銅爐點燃,再由幾位耆老講話完畢,整個玉池會便正式開始了。豈料,許易才踏上高台,台上眾人眼中皆現出疑惑,許易取出源牌點亮,抱拳道,“近來小恙,抱歉抱歉。”
居中的紅袍老者朗聲道,“小友可要保重身體啊,往年總是勞煩小友點點燈,實在是叨擾良多,今年就不麻煩小友了,改請了列支家的小友點燈,小友若有興趣,不妨隨同我等一觀。”
刷的一下,許易滿面脹紅,他自己心裡不覺得有什麽,但既然開演了,就得表演到位。點燃光明焰火,本就是特定屬於祝遂傑的福利,也是祝遂傑的體面,毫無征兆,說換人就換人,祝遂傑焉能不惱。
“東野會長,這不妥吧,祝姓乃十二祖巫之後裔,遂氏又是祝融大神的嫡脈傳承,我巫族一脈,共尊十二祖巫,而當今天下,能保持完整譜系,不存斷代的也就是遂氏了,雖然遂氏衰落,但遂氏還是我巫族血脈長存,萬世一系的重要見證。讓遂氏點燃光明焰火,正是因此。竊以為不能貿然換人。”說話的是立在東野明左側第二位的白面中年,其名怒江,性如烈火,在底層巫族中,極有威望。
東野明含笑道,“怒江兄說的不錯,遂氏的確既尊且貴,是我巫族萬世一系的重要見證,故而,玉池會舉辦二十余年來,一直都是請遂傑小友點燃這光明火焰。本來,在數日之前,老朽同樣認定點燃這光明火焰之人,非遂傑小友不可。然則,近來發生了一件令人痛心之事,讓老朽不得不改變主意。遂傑小友,你既是遂氏,便代表了遂氏的榮光,老朽實在不願遂氏高名零落,就不多言了。還請小友退下。”
許易暗道,好陰毒的老頭子,看來進化了無盡歲月,哪一族都有這些玩心眼的貨啊。他何等心智,念頭一轉,便猜到是哪兒出了問題,多半便是遂傑接熊完的單子,截殺徐胭脂之事。
開始,許易也不認為這是什麽隱患,現在弄明白了遂傑的地位後,才知道這貨一直就是捧著金飯碗在要飯。明明可以成為巫族圖騰的代表,偏偏要去做那上不得台面的事。
同樣,這上不得台面的事一旦被人擺上台來,汙名一沾上身來,他這遂氏光環可就要被削弱到至陰至暗了。沒了遂氏光環,遂傑也不過是泯然眾人。一念至此,許易覺得這遂傑的身份還真有必要搶救一下。
許易直視東野明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東野會長拿住遂傑什麽把柄,隻管亮出來便是。遂傑為人,向來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當然,如果東野會長不願意遂傑點亮這光明焰火,遂傑可以讓賢,但遂傑決不能讓遂氏因為遂傑沾染一絲一毫的汙名。所以,當著在場諸位兄弟姐妹的面,還請東野前輩把話講明白。”
東野明怔了怔,祝遂傑的變化,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對祝遂傑此人,他是做過了解的,知道這人最好面子,又色厲膽薄,絕不敢和他正面對抗,何況,他真的抓住了祝遂傑的把柄。
這等情況下,他找不到祝遂傑忽然發難的理由。
怒江冷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東野兄有什麽要說的,直接說出來便是,這樣遮遮掩掩,虛虛實實,卻不知要幹什麽勾當。”東野明朗聲道,“怒兄此言恕我不敢苟同,遂氏的高名,怒兄不在乎,某卻在乎。某認為遂傑小友不適合再點燃光明焰火,自然有某的道理,遂傑小友,還請退下,老朽比擬更珍視遂氏高名,不忍其蒙羞。”
許易道,“東野前輩口口聲聲不願遂氏蒙羞,大可在私下勸慰我,當著這許多人的面,東野前輩越是不說,眾人便越會猜忌,好似我遂傑真的做了什麽天怒人怨之事。 東野前輩若真心替遂氏著想,不如就直接將刀子亮出來。遂傑不肖,令遂氏衰落至今,但只要遂傑一息尚存,自當為光複遂氏高名奮鬥不息。”
“說得好,公子說得好。”台下,許易的四大家臣,皆高聲叫好,激動不已,他們何曾聽過自家公子說過如此提氣的話。“我說,老幾位,我覺得公子有些不對勁兒。”圓臉阿三傳出意念道。
阿大,阿二,阿四三人怔了怔,皆表示確有不對。自家公子是個什麽情況,他們可是再清楚不過,說他有什麽雄心壯志,他們四個最先不信,公子整日裡想的就是怎麽多弄些玄黃精,如何參加下一場酒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公子一定是得了血脈傳承,開始振作了,一定是這樣的,你們看,公子眉眼英姿勃發,和往日大不同了,何況,往日裡,公子可不敢這麽和東野會長說話,一定是得了血脈傳承,開悟了。”阿大激動得快要掉淚了,其余三人先是劇震,繼而手舞足蹈得直若發癲。當下,四人齊齊向台上的許易傳遞意念,大肆恭喜,得了許易的回應後,四人一顆心徹底落了地,一個個眼淚汪汪。
殊不知,台上的許易一顆心也落了地,他要翻盤,就不可能不翻轉人設,旁人還好說,那些熟悉他的人,定然會查出不對了,沒有個合理的說辭,還真不行。他正想著要不要找個什麽借口,沒想到自己的四個家臣先自行腦補了。許易的硬頂,令東野明萬分不適,他本想軟刀子殺人,沒想到弄成了強擰,實在令他憋氣。可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想撤也沒處撤了,他這個惡人是做定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