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杏眸微沉。
“你不說也罷,我自己去看。”
她即刻翻身上馬,正欲往關城方向去——
卻被影伍一把抓住韁繩。
“姑娘,關城是軍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況且殿下並未在關城……”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沈姝打斷:“殿下在不在關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阿爹在。若西匈大軍壓境,必以毒奴開路,阿爹作為主帥,此戰我絕不能袖手旁觀。”
影伍緊抓韁繩,還欲再勸,沈姝冷冷看著他道:“你覺得你能攔住我?”
話音剛落,三個毒奴齊齊圍上影伍。
“若再不松手,你從哪來就回哪去!”沈姝沉聲道。
這話,成功讓影伍松開了手。
沈姝見狀,指著阿仇三個:“你帶他們去關城,我先行一步,你們在城外等我消息。”
說完這話,她揚鞭,朝關城方向疾馳而去。
*
關城雖是雲疆軍營重地,對於常年跟著沈晉明出入校場的沈姝來說,卻半點也不陌生。
好在阿爹沈衝當日是悄悄送她回的橫川老家,沒驚動外人。
是以,沈姝一身男裝,雖然看上去風塵仆仆。
可她剛從後門進兵營,守門將領一見是她,見慣不怪寒暄兩聲,便直接放了行。
大抵是因為軍情緊急,沈姝一進兵營,明顯感到氛圍要比平日緊張許多。
她熟門熟路,摸進火頭軍營帳中,拿了件乾淨的火頭軍兵服換上。
此時正是朝食時間,火頭軍拿著盛飯的木桶,穿梭在兵營的各個地方。
沈姝找了個精致的小飯桶拎在手裡,直接朝城牆走去。
剛上城牆——
“蕭公子,此事萬萬不可!”
阿爹沈衝洪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沈姝趕忙拎著小飯桶,縮進角落裡,小心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此刻,阿爹身穿鎧甲,正側對著她,焦急萬分看著一襲白衣的蕭公子。
“領兵打仗絕非兒戲,西匈這時大軍壓境,來勢洶洶,時機古怪,必是早有籌謀。俺與西匈前鋒哈斯交手多次,還是由俺親自帶兵迎敵方為上策,蕭公子身份貴重,只需在城裡坐鎮觀戰即可!”
沈姝聞言,心裡一沉。
此次國師親率西匈大軍壓境,又帶上白錦和毒奴。
為求穩勝,他必是將西匈精銳傾巢帶出。
阿爹對西匈國師、白錦和毒奴之事,一無所知。
若貿然帶兵迎戰,和白白送死沒什麽區別!
思及此,沈姝焦急順著沈衝的目光,看向站在他對面的蕭公子。
她的位置,只能看見蕭公子的側臉。
雖然是側臉,可這位蕭公子平凡無奇的面容,依然帶著那副氣勢凌人的樣子。
此刻,熠王不在,沈姝只能寄希望於這位向來被她認為“小器”的蕭公子。
畢竟,蕭公子是熠王的好友,熠王定已將藥王谷之事,悉數告知。
以他先前大刀闊斧斬掉蕭遠亮的羽翼來看——
他……或許不會眼睜睜看著阿爹去送死。
就像在回應沈姝的心聲——
蕭公子沉聲說道:“長史是雲疆的衣食父母,長史親自帶人迎敵,若出了閃失,雲疆必亂。
西匈與我大周的兵力不相上下,此番打的就是速戰速決的主意。
第一場仗,只能勝不能敗,一鼓作氣打掉他們的氣勢,乘勝追擊,不僅能讓他們潰不成軍,更能讓他們再不敢輕易來犯。”
沈姝暗暗點頭。
西匈與大周和平相處十幾年,西匈可汗是謹慎之人,不會輕易出兵。
若閆釗的情報無誤,國師能率軍來此,必是在西匈可汗面前立下軍令狀,又鼓吹了毒奴一番。
此戰只需打掉國師的氣勢,滅掉白錦和毒奴,西匈可汗八成會動搖。
“公子遠道而來,既知此仗只能勝,不能敗,就當知道,由下官帶兵迎敵,比公子勝算更大。”沈衝錚錚地道,語氣中盡是自信。
沈姝聞言,撇了撇唇角。
哼。
您若不送走我,必然知道的比蕭公子多上許多,勝算當然在您手裡。
現在嘛……呵呵。
不聽女兒言,吃虧在眼前!
蕭公子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示意身旁的侍衛,將一個物什遞進沈衝手裡。
“熠王魚符在此,此事不必再議。長史只需點兵於我,天黑我親自帶兵出城迎敵。”
蕭公子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勢。
此刻,他祭出熠王殿下的魚符,就意味著此事要聽他的,且已成定局。
沈姝轉頭,看著阿爹絡腮胡下的臉色,幾乎快氣成了豬肝色。
就連垂在身側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可懾於蕭公子的地位,他卻只能忍氣應下,朝蕭公子拱手告辭。
沈姝垂了垂眼眸,掩下眼底的笑。
沒想到在雲疆和家裡,一向強勢不容人拒絕的阿爹,也會有今天。
風水輪流轉,阿爹這次總該能體會,她當初被強行送走關起來的滋味吧!
沈姝眼看著沈衝轉身,朝她的方向走來,趕忙往角落裡躲了躲。
畢竟是多日未見的親爹,就算沈姝心裡覺得委屈,可說不思念是假的。
她躲在角落裡,悄悄掀起眼皮,朝沈衝看過去。
就在看清阿爹面容的瞬間——
沈姝瞳孔驟然緊縮!
許久未見的阿爹,竟不知何時,眉心有了一道香灰印記。
那道香灰印記很長,細算下來,約莫還有一日的光景!
阿爹竟只剩下一日陽壽了!
意識到這點,沈姝剛剛還放松的心,在這個瞬間猛地揪緊。
難道……阿爹竟要死在這場戰役中不成?!!
可是,明明蕭公子已經決定要親自帶兵打前鋒,還號稱要一局定輸贏。
阿爹的眉心, 為何會有香灰印記?!
莫非……
大周此戰要輸?!蕭公子要殞身在此?!
思及此,沈姝忙定了定神,待到看見沈衝下了城牆。
她整整儀容,半垂下頭,拎著小飯桶,朝蕭公子的方向走去。
“什麽人!”
沈姝還未靠近蕭公子,就被守在外圍的侍衛攔了下來。
她硬著頭皮朝那侍衛伸了伸木桶,壓低聲音,粗聲粗氣地道:“送飯的,該吃飯了。”
這隻木桶雖小,卻很精致,是供將領專用的飯桶。
侍衛掀開飯桶蓋子,見裡面果然盛著粥食,猶豫一瞬,閃身讓開路。
沈姝暗松口氣,朝蕭公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