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這副討好模樣,與她之前恭謹有禮的態度相比,教他心裡妥帖許多。
“胡說什麽。”楚熠面色微緩:“本王豈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這種吃葷還是吃素的小事,本王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沈姝聞言,心下一松。
不會放在心上就好。
大抵,是她真的想多了?
見他神色和緩,沈姝趕忙站起身,拱手道:“多謝殿下賜飯,如今殿下既已蘇醒,小女住在府上多有不妥,這就告辭。”
楚熠聞言,眸色驟冷:“你這般討好道歉,就是為了告辭麽?”
沈姝一怔。
道歉是道歉,告辭是告辭。
“我……”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楚熠冷著臉道:“要走便走,無需這般虛情假意。”
說完這話,他袍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沈姝愕然看著他的背影。
翻臉比翻書都快,這還不是小肚雞腸麽……
※
當天夜裡,沈姝在飛雲和飛羽的護送下,直接回到位於福安坊的縣主府邸。
她站在門口,向他們告辭,轉身正欲進府——
“姑娘,您好心收留我們吧!”飛雲趕忙道。
飛羽也拱手朝她懇求:“還請姑娘收留。
”
沈姝頓住腳,愕然轉身。
“你們是熠王府的人,不去求殿下,喊我收留算是怎麽回事。”她哭笑不得地道。
飛雲苦著臉:“姑娘還沒看出來嗎?這幾日我們二人只聽姑娘一人命令行事……殿下是真把我們攆出府了。若姑娘不收留我們,那我們就真無處可去了。”
飛羽性格沒有飛雲那般外放,雖未說什麽,亦是一臉苦相。
楚熠的性子,他們二人自是知道。
說一不二,從無回旋的余地。
既已說過把他們攆出府裡,便真就是把他們攆出府。
這兩日他們能呆在勁蒼齋裡,全都是因為沈姑娘在。
若非沈姑娘——
他們怕是連熠王府的門都進不去。
如今,他們只有抱緊沈姑娘的大腿,才能有機會再回熠王府。
沈姝雖不知道他們心裡的打算,卻也絕非什麽都不懂的土包子。
以他們二人在熠王府的地位,怕是比熠王府的總管太監淮安,都不差什麽。
就算如今當真被熠王趕出府去,也輪不到她一個縣主收留。
“你們是殿下身邊的近侍,日常幫著殿下處理過不少公務,我不過是個遠道而來的小小縣主,若收留你們,被人知道,於我、於殿下的名聲皆有礙,兩位還是另尋去處吧。”
說完這話,沈姝直接轉身,走進府裡。
飛雲和飛羽眼看著大門在面前關上,面面相覷。
若是嫌他們跟著打眼,他們隱去身形便算了。
同樣都是被殿下攆出府,怎麽影伍可以跟在沈姑娘身邊,他們就不行???
*
被飛雲和飛羽在心裡惦記的影伍,此刻正蹲守在興寧坊外的大樹上。
自從昨日下午,他尾隨那個沙彌一路繞小路趕來京城,直到今晨城門打開,才進到城裡。
那沙彌心思縝密,為了躲避跟蹤,整整在城裡繞了一天。
若非影伍在熠王身邊,本就行跟蹤之事,又對京城的各街各巷了若指掌。
說不定還真把他給跟丟了。
直到黃昏時分,那沙彌從一間小院換了身行頭出來,扮作仆從的模樣,大搖大擺便進了興寧坊裡。
影伍一看見興寧坊的牌匾,心裡咯噔一下。
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可卻是影伍不敢隨意踏足之地。
只因在它裡面住著的,是皇后與太后的母家——承恩公府蕭家。
蕭家出了兩代帝後,自是享盡殊榮。
就連府邸的暗衛日,都是當年太后特賜的大內高手。
影伍聽從沈姝吩咐,萬不能打草驚蛇。
倘若他真的悄悄跟隨那沙彌進府,怕是十有**,會驚動蕭家的暗衛。
無奈之下,影伍只能躲在興寧坊外的大樹上,守株待兔。
倘若今夜守一夜,都守不到那沙彌出來,他就只能無功折返。
就這樣,一直守到三更天。
“吱呀——”
公府平常供馬車出入的側門,突然從裡面打開。
一輛黑漆漆的油布馬車,馬蹄顯然被包了層黑布,竟無聲無息從側門駛了出來!
兩夜都不曾合眼的影伍,登時精神一震。
雖說大周京城沒有宵禁,可這深更半夜駕車出門的行徑,實屬反常。
更何況,馬蹄還故意包了黑布,這妥妥是要隱去行蹤。
等到馬車飛快從樹下駛過,影伍再三確認並無承恩公府那些高手暗衛,無聲掠上車頂,屏息凝神隨著馬車朝南郊駛去。
一路上,馬車裡面,如死一般沉寂。
駕車的車夫,是個身材壯碩的小夥,頗有些身手。
可比起影伍的功夫,卻是差遠了。
他駕著車,直接來到南郊的碧波湖畔。
出乎影伍的意料——
即便到了湖畔,那小夥也絲毫沒有停車的打算。
“駕!”
他甩開鞭子,把馬車駛上緊鄰湖畔最高那座山坡。
隨著坡頂越來越近,馬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影伍意識到不對,正欲出手阻攔——
只聽駕車的大馬嘶鳴一聲,整輛馬車騰空而起,直直朝著坡崖之下的湖面衝去!
“撲通——”
趕車的車夫,先一步落進水裡。
他撲騰兩下, 便再沒了聲響。
緊抓車頂的影伍見狀,想到這一路上,整個車廂死一樣的沉寂。
他的心底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
承恩公府不可能無緣無故,深更半夜派個車夫駕馬出來跳湖送死。
還在那沙彌毒殺熠王進府報信以後。
這車廂裡定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眼看著馬車即將跌入水裡,漆黑的夜色,再加上漆黑的水面,若就這麽落進去,車廂裡的東西必也會隨之沉入湖底,再難尋到蹤跡。
影伍一咬牙,緊抓車頂接力一翻。
在馬車落水的最後關頭——
他直接鑽進了車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