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被綠桃寸步不離、嚴防死守,追得好慘。
只能趁晚上,夜深人靜時候,悄悄翻牆出縣主府,往北衙而去。
飛雲的算盤打得很響——
北衙本就有監視朝堂官員之責,是以,每個月朝廷各個部門官員任免調動,北衙都有備案。
在家上,沈晉明在雲疆有軍職,兵部又素來與殿下關系親厚。
飛雲準備從北衙的備案裡,篩出適合大舅爺的職務,再私下借殿下的名義,跟兵部打個招呼,到時如此這般操作一番,大舅爺的差事便妥了。
不是飛雲想瞞著楚熠,實在是楚熠在軍中素來以“恪守鐵律”聞名。
能跟隨在殿下身邊的人,個個都是過五關斬六將,憑借實力才能擁有一席之地。
像這種私下打招呼,給人安排差事的事……
殿下向來不屑做,也不會去做。
這是沙場男兒的傲氣和傲骨,飛雲自然很是清楚。
可是,在追姑娘這種事上,還要傲氣和傲骨,那就……太壞事兒了。
所以,飛雲決定“先斬後奏”,待到事成之後,他再去給殿下報個備。
屆時木已成舟,安排差事這等事,又是在為沈姑娘解憂,殿下絕不會追究。
而沈姑娘那邊,也定會因此感動得一塌糊塗。
從此,殿下和沈姑娘互相表露心跡,雙宿雙飛,做一對神仙眷侶……
一路上,飛雲腳步飛快,邊想著這些“未來”的畫面,唇角不覺勾起姨母笑。
可是,當他噙著笑,踏進北衙的大門——
卻登時傻了眼。
此時已是子時,尋常時候,北衙除了當值的以外,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而今日——北衙正中的大殿和東西配殿裡,燈火通明,百余號人來去匆匆。
直到這刻,飛雲才算記起,因著白日的案子進了京兆府,還提上三司會審的日程,北衙這邊對於承恩公府的調查,也開始啟動。
按照慣例來說,今日之內,承恩公府近一年所有的動向、與各府關聯,以及大江南北的資金往來,皆會由北衙各處的暗樁,匯總到北衙總部,最後由影衛,統一整理,報告給殿下知道。
飛雲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他揀這時候來,豈不是自投羅網嘛!
想到這,飛雲正欲直接轉身離開——
然而,這是他自這次回京以後,第一次回北衙。
以前,他作為熠王身邊的第一侍衛,只要在京城,幾乎每天都會在北衙呆上半日。
此刻,他乍出現在正殿門口,立刻吸引了所有飛魚衛的注意。
眾人一默。
這動靜自然驚動了忙碌一天剛看過密報的楚熠。
楚熠蹙眉,大步走到飛雲面前,沉著嗓問:“出什麽事了?”
飛雲一時語塞。
他沒想到,都這個時辰了,殿下竟然還在北衙。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總不能跟殿下說,自己是來給大舅爺謀差事的吧。
楚熠見他這副嚇傻似的模樣,鳳眸微沉。
飛雲被他派去守在縣主府,絕不會輕易離開。
如今半夜來北衙,定然是縣主府出事了。
是太后?
還是皇兄?
又或是承恩公府?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楚熠腦中閃過十數種可能的狀況。
無論哪種狀況,都讓他無法冷靜。
“先過去,路上說。”
思及此,楚熠直接邁開步子,朝外走去。
飛雲回神,見自家主子已經走出北衙,正要翻身上馬。
他頭皮一緊,趕忙飛奔出去,拉住韁繩。
“殿下,
您誤會了。縣主府沒出事,是、是小人有事。”楚熠聽見縣主府無事,立時放松了神經。
他挑眉看向飛雲:“你有何事?”
飛雲見狀,趕忙將先前對沈姝憂心沈晉明的猜測,告訴給楚熠知道。
末了,他說:“小人是想著……趁夜裡來北衙找找看,最近京城有沒有什麽適合沈三少爺的好差事,也好提前篩選篩選,給您過目……定奪。”
楚熠劍眉微蹙,看向飛雲的鳳眸,帶著幾絲涼意。
他何嘗看不出來,飛雲在打什麽主意。
“沈三郎自有本事,何須你用這等手段為他謀事,本王曾說過,在本王面前,絕不許有人破壞軍中規矩,你莫不是忘了?”楚熠沉著嗓訓斥道。
飛雲聽見這話,趕忙跪地:“殿下說過的話,小人絕不敢忘。”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這等事,莫要擅作主張,免得弄巧成拙。”
楚熠沉聲說完,翻身上馬,正要離開——
飛雲見自家殿下一臉“無欲無求”的神色, 果真沒有半點要乾預的意思。
他心下一急,忙抓住韁繩:“殿下,您真不管大舅爺的官途嗎?您可知,自古以來,老嶽丈、大舅兄從來都是最難對付。您這次說什麽都要聽小人的,要想打動沈姑娘的心,得先搞定沈三郎才是,這次趁著‘道謝’的機會,好生給大舅兄送個大禮,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殿下。”
楚熠劍眉深蹙。
“你只需護好縣主府安全,其余諸事,無需你操心。”
他面無表情說完這話,冷硬奪過飛雲手裡的韁繩,打馬朝北衙外頭疾馳而去。
飛雲看著自家殿下冷酷無情的背影,心底浮起濃得化不開的擔憂。
殿下這麽硬的脾氣,再碰上沈姑娘那種……憨直不開竅的。
這兩人,何時才能牽手成功啊!
※
事實上,飛雲的擔心,實在有些多余。
第二天一早。
當他早早起床,按照慣例走出縣主府的大門,正欲同守在府外的影衛接頭,了解昨夜府外可有異動之時。
卻愕然發現——
昨夜在北衙,冷著臉打馬離開的自家殿下,此刻正立在縣主府的大門口,不知同三少爺沈晉明在說些什麽。
飛雲驚掉了下巴,揉揉眼睛,把自家殿下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頭戴白玉冠,身上穿件素色長袍,一根玉帶將窄腰收緊,向來清冷剛毅的面容,帶了些許淡笑,尤其是那雙瑞鳳眸,如春山般明亮和煦。
這扮相沒有半分以往的殺伐冷肅之氣,看上去竟生生顯小了一兩歲,猶如一個翩翩佳公子。
騷,真的好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