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無能,讓她失去了蜀國公主的身份。
那丈夫能不能讓她做王妃?
其實,從葉氏稱帝,她就隱約有這個想法了。
隻也知道稱王稱帝不是小事,怕被人取笑,沒有說出來過。
原壓在心底了,不想被別人半開玩笑的恭維又給喚起來了。
這一下,不可收拾了。
著了魔似的,就想當為妃。
宛如男人蹬腿前無論如何要穿上龍袍才能瞑目一樣。
隻跟趙景文一提,趙景文就不耐煩道:“胡說什麽。”
說得多了,他就不來她這裡了。
十幾年老夫老妻了,也早就沒了當年的甜蜜。她生氣,他也不會再來哄她。
她就只能自個生氣,摔摔打打的。
這一日是她的芳辰,她給自己辦了隆重的宴席,有頭臉的婦人都來了,每個人都恭維她。
裴蓮心情好了不少。
待宴席散了,趙景文到她這邊來了——好歹是她的生日,怎麽也得陪陪她。
豈料,裴蓮借著三分醉,又提稱王的事。
“她都能稱帝,憑什麽我們不能稱王!”
她嚷嚷:“我們在關中,與王何異同?為什麽不乾脆正了名分。”
她一嚷嚷,聲音就拔高。
趙景文覺得太陽穴又突突的,血管要爆的感覺。
真讓人無力。無力又暴躁,但暴躁只能壓著,便隻表現為無力。
裴蓮見不得他這副樣子。
總覺得歲月是把殺豬刀,當年的俊秀郎君,如今怎就成了頹靡的中年男人。
還不哄她。
裴蓮三分酒意上頭,惱起來,使出了從前對父親撒潑較勁的勁兒,把杯子扔到了趙景文的身上,茶水濕了趙景文一身。
趙景文那一直用力壓著的火再也壓不住了,抬手就向裴蓮扇過去。
隻最終的最終,還是反應過來這是裴蓮。
她姓裴,這件事,最可恨。
那隻手就停在了離裴蓮臉頰寸許的位置。
裴蓮嚇得酒都醒了。
因她,真的看到了趙景文眼裡的戾氣和嫌惡。
什麽時候,他對她已經這樣了?
第188章 西去
從來沒有人對裴蓮這樣過。
裴蓮的鼻孔一張一翕, 渾身僵硬。
趙景文咬牙,放下手,一把拉起了她往外走。
“你要幹什麽?”裴蓮害怕。
“跟我去書房。”趙景文咬牙道, “我讓你看看。”
讓她看什麽?裴蓮茫然, 一路被趙景文拉著, 踉踉蹌蹌地,就去了書房。
書房是議事重地,有兵丁把守, 女眷是不允許進入的。
從前裴澤的書房就是,現在趙景文的書房也是。
裴蓮一直也很自覺, 從沒往書房來過, 這還是第一次。
來不及細細打量,就被扯進了裡間。
裡面有大桌案,鋪了很大的畫,畫著很多線, 插了許多小旗。
趙景文一直把裴蓮扯到這桌案前才放開她:“你知道這是什麽?”
裴蓮搖頭,看不懂。
“這是輿圖。”趙景文伸手從圖上方虛虛劃過, “這,就是天下。”
“魏朝時, 天下分十五道。”
“這是河南道,河北道,河東道, 淮南道, 江南東道, 江南西道……”
到他一個個說完, 裴蓮頭都發暈。
他又指著兩條曲曲折折的線:“這是黃河, 這是長江。這是漢水、泗水、汴水……”
更不要說通濟渠、廣濟渠這些人工運河。
裴蓮的頭都大了:“與我說這些幹什麽?根本記不住。”
輿圖真的不是誰都能看懂的。
知識一直是被壟斷的。
對階層壟斷, 對性別也壟斷。
裴蓮是後宅女子,出的“遠門”無非就是去哪座廟裡許個願、上個香。天底下大多數府後宅女子也都和她一樣,對地理是極其沒有概念的。
而趙景文,在逃荒淪為乞丐之前,是個普通的溫飽農家子,上過幾年私塾,認識字,自己能讀懂話本子。這也是他接受教育的極限了。
是誰教他這些地理、兵事的知識,和全局統籌的理念的呢?
趙景文把那個名字壓在心底,指著一小塊幾被小旗圍死了的地方,告訴裴蓮:“這一塊,就是我們的地盤,關中。”
提到關中,裴蓮才勉強打起精神。她傾身看了看,有點吃驚:“關中……這麽小啊?”
不說和天下比,便是和一道,關中也不大。
看輿圖,跟她在家裡感受的怎麽會差這麽多。
這些年,他們據著關中,她明明覺得地盤很大很大,土皇帝的感覺。
可原來,他們的地盤其實這麽小嗎?
裴蓮有點受衝擊。
她看了又看,終於提了個問題:“這些小旗是幹什麽的?“
不可能注意不到,那些小旗子都快把關中給圍死了,讓人莫名有一種被勒住脖子,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那是界旗。”趙景文說,“那是穆國的邊界。”
穆國的邊界怎麽把他們給包圍了呢?
裴蓮想不通。
她伸手在關中的右側上空劃了一下:“這邊怎麽都沒有,空空的?”
趙景文覺得裴蓮蠢得無可救藥,他甚至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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