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薑國斌也松了口氣,他擔心下雨,把張鹿手裡的燈給澆滅了,那她是不是就看不到自己了。
張鹿收回目光,看向旁邊薑國斌。
“那個……”
雖然她說想見見薑國斌,但真的見了,她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麽。
“小鹿……,真高興你能見到我,還能跟我說說話……”薑國斌說著,眼睛就紅了起來。
“啊,對,很久不見呢。”張鹿也難過地說道。
薑國斌搖了搖頭,面容雖然悲切,但依舊笑著說道:“不是的呢,我經常能見到你們,只不過你們都見不到我罷了。”
“抱……抱歉。”
張鹿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說一句抱歉。
“你幹嘛說抱歉,又不是你的問題,其實當詭挺好的,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薑國斌看似玩笑地道。
“咦,這樣嗎?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那是當然,畢竟大家都看不到我,門啊、牆啊什麽的也阻擋不了我,自然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薑國斌畢竟年少,言語之中自然免不了炫耀之意,就連臉上悲痛之色都少了一些。
“真的?”張鹿面露狐疑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還騙你不成?”薑國斌說道。
張鹿稍稍把身體往後坐了坐。
“你幹嘛?”薑國斌奇怪地問道。
“你有沒有幹什麽壞事?”張鹿盯著他問道。
“壞事?”
薑國斌聞言很快反應過來。
“我不是那種人,你這是血口噴人,你這是汙蔑。”薑國斌漲紅了臉道。
“沒有你這麽激動幹嘛?”張鹿依舊一臉狐疑地盯著他。
薑國斌:……
“小鹿,你總是拿我開心,我都快被你氣死了。”薑國斌一臉無奈地道。
“哈哈……放心,死不掉的,因為你已經死了啊。”張鹿聞言哈哈笑道。
薑國斌:……
不過兩人之間生疏之意去了許多。
“但是你真的沒幹什麽壞事?你告訴我,放心,我不告訴別人。”張鹿伸手拍了拍蔣國兵的肩膀,賊兮兮地問道。
薑國斌聞言翻了個白眼,不過這才是他從小認識的張鹿,倒是沒感到意外。
“做詭也不是為所欲為,有句話叫人在做,天在看,做詭也是一樣的,會增加自身罪孽的,遲早會受報應,而且詭的記憶很短暫,很多事情很快就會忘記的。”
“這樣嗎?”張鹿聞言一臉驚奇。
“等你死了你就知道了,有些東西會自動出現在你腦子裡,就跟剛才見到的接引人一樣。”薑國斌道。
張鹿:
怎就不想些個好的呢。
不過這也說明,兩人之間說話隨意慣了。
“對了,說到接引人,你跟他是什麽關系?你是怎麽認識的?”薑國斌滿臉好奇地問道。
“他是我弟弟。”張鹿仰著脖子,滿臉得意。
“你弟?”薑國斌聞言有些驚訝,但緊接著露出一副不信的神色。
畢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張鹿有沒有弟弟他能不知道嗎?
“我堂弟啦,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我有個小時候走丟了的堂弟?”張鹿解釋道。
薑國斌聞言有些恍然,他還真的聽張鹿提起過。
“你堂弟竟然當上神仙了?”薑國斌一臉驚歎。
“他怎麽當上神仙的?你沾光了。”薑國斌有些羨慕地道。
“我怎麽知道?而且你以為神仙人人都能當的啊?再說他這個接引人相當於詭差,我一個大活人,有什麽好沾光的?”張鹿說道。
薑國斌很是讚同地點了點頭。
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結結巴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就直說,跟我還用這樣?”
張鹿見他這番模樣,就知道他有話要說。
看著眼前的薑國斌,張鹿神色有些恍惚。
薑國斌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平時又愛運動,但人其實比較內向。
大概因為小區裡同齡男孩較少的關系。
當然還有他學習不太好,經常挨父母的罵,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所以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打架他上,吵架張鹿上,關系還是很好的。
“那你能不能幫忙,讓你堂弟,幫我完成心願?”薑國斌扭扭捏捏地道。
“就這?”張鹿一臉不屑的道。
“放心吧,這點小事,我已經跟他說了,他也答應了。”張鹿努力裝作輕描淡寫的模樣,實際上微微翹起的嘴角已經出賣了她。
“謝謝。”薑國斌神色有些激動地道。
“跟我這麽客氣幹嘛,再說,我堂弟是接引人,接引人就是幫助你這樣的詭完成心願的,沒有我,他也一定會幫你的。”
薑國斌聞言卻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接引人幫助詭完成心願,會收取報酬的,可是我什麽也沒有,學習也不好,什麽也不會……”薑國斌越說越覺得自己是個廢物,無奈地歎了口氣。
“誰說的,你人很好,而且……而且你籃球打得很好啊。”張鹿想了想安慰道。
“唉,這個跟直接說我是廢物有區別嗎?”薑國斌笑著說。
他都已經死了,有些事情也就看開了,當然不看開也不行。
不過活了十七年,的確是挺廢的,感覺白來人間一趟。
薑國斌的眉頭悄悄地爬上一絲憂愁,看著旁邊的樹木沉默下來。
張鹿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於是兩人沉默地坐在那裡。
一陣風吹來,樹木搖擺,落下幾片落葉,薑國斌這才反應過來。
“不好意思,唉,我就是覺得,我活著的時候挺廢的。”薑國斌道。
“別這樣說,其實人不都是這樣……”
“好了,不說這些了,對了,你考上大學了沒有?你成績那麽好,一定考上了個很好的大學吧?”
“咦,你不知道嗎?”
“之前應該知道,不過剛才也說過,詭的記憶不是很好,死後的相關記憶很短暫,很快就會忘記。”
張鹿聞言有些恍然,然後點了點頭。
“中山大學。”
“哇,那很好啊。”薑國斌聞言一臉羨慕。
“你要是我爸媽的女兒多好,他們一定會很開心吧?”薑國斌又道。
“不要說這種話,你爸媽也很愛你,你不知道,你去世以後,他們多難過。”張鹿安慰道。
“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他們自己說的啊,不過……”
“唉~”
一聲歎息,然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張鹿在旁邊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
幾次張嘴,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感覺薑國斌死後,變得深沉了許多,而不像過去那樣對她掏心掏肺,什麽話都跟她說。
不過,最終她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其實,叔叔和阿姨,他們很愛你的。”
可是這句話顯得有點蒼白,而且之前也說過。
不過薑國斌卻回過神來,然後笑著說道:“我知道,活著的時候不知道,死後才知道他們是多麽愛我。”
薑國斌笑得極為開心,可是笑容中卻也難掩一絲的悲傷。
因為他的原因,原本好好的家庭,現在已經鬧到離婚的地步,眼看著父母二人將要各奔東西,他的心情自然難免複雜。
“其實叔叔阿姨兩人感情是極好的,你見到他們以後一定要勸勸他們。”張鹿說道。
她記得小時候,去薑國斌家玩,玩得太晚,就會留在薑國斌家吃飯。
薑國斌的媽媽很喜歡她,經常開玩笑說,不要叫她阿姨,叫她柳媽媽,薑國斌的媽媽姓柳,叫柳琳麗。
所以剛才薑國斌說他爸媽想張鹿做他們的女兒,張鹿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柳琳麗的廚藝極好,經常給他們做好吃的,只是後來大了,男女有別,來往才少了些。
“這不用你說,雖然這不是我心願,但是我也希望他們以後會幸福。”薑國斌道。
“那你的心願是什麽?”張鹿有些好奇地問道。
薑國斌聞言,臉頰通紅,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張鹿再次狐疑地看著他,她想起一些網上的段子。
比如臨死前,電腦裡學習資料沒刪,或者藏起來的男女格鬥雜志未清理等等。
總之就是一些被爆出來,會社死的東西。
“好了,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張鹿道。
“不是,不是,你不要生氣。”蔣國兵聞言趕忙擺了擺手道。
“我沒生氣,真的,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不要為難。”張鹿說道。
這話聽著是讓他不要說。
可真聽到耳中卻讓人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實際上女人一般說這種話的時候,其實就是讓你識相點,趕緊說。
但是薑國斌太年輕了,沒什麽經驗,雖然覺得怪怪的,但就真的不說了。
不過他也沒把話說死,而是臉紅紅地道:“等……等遲點再告訴你。”
“那好吧。”
張鹿聞言也很無奈,總不能逼著他說吧。
“不說這個了。”薑國斌平緩了一下心情。
接著問道:“中山大學漂亮嗎?大學是不是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那是當然,中山大學可是全國最美大學之一哦,至於朋友,當然認識很多啦,不過關系好的也就那幾個,你知道我的性格,平時大大咧咧的,所以不喜歡跟那些斤斤計較的女人做朋友,太累……”
張鹿手舞足蹈地說著,薑國斌坐在旁邊,面帶微笑,靜靜地看著她。
“不過我上的是醫學,課程太多了,每天都有一大堆東西要背,玩的時間都沒有,我都有點後悔當初選擇這個專業了……”
“醫學系的帥哥也很多吧?小鹿你找男朋友了嗎?”薑國斌忽然問道。
“沒有。”張鹿也沒多想,直接回答道。
“怎麽可能,你上初中的時候就有那麽多人追你,我給你當了多少回擋箭牌,現在上大學了,肯定更多人追你才對啊。”薑國斌咧著嘴,笑著說,看起來非常開心。
“說了沒有就沒有,追我跟我有男朋友有什麽關系,不是跟你說了嗎,醫學系課程太忙了,哪有時間談朋友。”張鹿歎了口氣道。
“看你一臉可惜的樣子,看來是想找男朋友了?”薑國斌笑著調侃道。
“我都二十二了,談個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嗎?”張鹿翻了個白眼道。
“對……對啊,很正常,那小鹿,你以後想要找個什麽樣的男朋友呢?”薑國斌笑著問道,可是笑容看起來有點僵硬。
“嗯……”
張鹿歪著頭想了想,然後道:“我也不知道。”
“想找什麽樣的男朋友,你自己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因為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張鹿道。
接著又道:“只要對好就行,另外長得過得去的就可以了。”
“哈,你果然想要找個帥的?”薑國斌笑道,仿佛極為開心。
“都說了過得去就行,當然,對我好,長得帥,又有錢自然更好,畢竟誰不喜歡好看的,誰不喜歡錢?沒有後面兩條,將就一下也行。”
薑國斌:“……”
“你可真行,對感情也太隨便了吧,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哪裡隨便了,首要條件對我好,這個標準可是很高的哦。”張鹿挑了挑眉毛得意地道。
天黑有人牽,下雨有人撐傘——是對你好。
天寒有人問衣暖,心寒有人關心暖——也是對你好。
這就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完全還是看對不對眼。
“那……小鹿,祝你以後能找到一個長得帥,又有錢,還真心對你的人。”薑國斌猶豫了一下,然後一臉認真地對張鹿說道。
張鹿愣了一下。
然後笑著在薑國斌的肩膀上錘了一下,“我就隨便說說,你這麽認真幹嘛?”
“不過你做詭,要保佑我啊,不對,詭好像沒這麽強的能力,等會我去問問小舟弟弟……嘿嘿……”
張鹿露出一副癡癡的模樣,仿佛她已經找到了一個有錢有顏又對她好的男朋友。
看著張鹿這番模樣,薑國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然後轉過頭去,看向天空。
天很藍,剛剛的烏雲已經完全散去,陽光灑在大地之上微微有些刺眼。
一隻失去方向的海鳥,在空中孤獨地翱翔。
他的前方又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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