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問得程大雷啞口無言。和加入蛤蟆寨已有些時rì,程大雷對其不能說不重用,但這重用裡總有一種隔閡在。
程大雷永不能像信任劉悲、秦蠻這些人一樣信任和。在涼州和已算半個程序,大小事都由其管理,但程大雷仍用劉悲限制著他。將朔方城交給他管理,立刻派關魚去盯著。
程大雷如此對待和,和不會感覺不到。
今rì算是開門見山,和主動扯開了這層布。
程大雷最終無話可說。
和搖搖頭,在地上恭恭敬敬向程大雷磕了個頭,然後站起身來,拍拍膝蓋上的土,也沒有告別,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程大雷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隨之,他還是在大樹下坐了,撫了撫桌上的茶壺,壺壁傳來些微的涼意。
人走……茶涼。
程大雷將涼茶斟滿,仰頭飲盡,輕輕歎了口氣。
……
和管轄朔方城,但在涼州城也有歇腳的住處。他別了程大雷後,一個人牽馬回到住所。伺候的下人見他臉sè不太好看,也沒敢上前招呼。
和來到書房,獨自待了很長時間。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時而皺眉沉思,時而長籲短歎。
但他真正考慮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之後長出一口氣,臉上恢復了幾分jīng神。
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一會兒,取出筆墨紙硯,將宣紙攤開,濃墨蘸好。
望著面前的白紙,卻不知從何處著筆。想來有諸多話要說,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良久,還是將墨筆原樣放下,望著面前的宣紙搖了搖頭。
走便是走,說什麽或不說什麽,卻也無甚區別。反正去意已決,無論做什麽都不會改變已經決定好的事情。
天黑時分,和換了一身便服,讓家下人備馬。和一個人牽著馬,向城門方向走去。
“和大人,這麽晚了,是要往哪兒去?”
在城門口迎面撞上張肥,粗著嗓子一吼,倒是嚇了和一跳。
“喔,原來是張將軍,我突然想起朔方城內還有些事,今夜就要趕回去。”
“天黑路滑,路上可是不太平,不如我派幾個人保護和大人?”
“不必,我一個人腳程還快些,在大當家治下,涼州也沒有不開眼的蟊賊。”
“說得也是。”張肥嘿嘿笑了兩聲,粗著嗓子一吼:“來人,給和大人把城門打開。”
夜黑封城,在這兵荒馬的世道,就連涼州境內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和的身份,又恰好碰見張肥,和想要出城也是不易。
城門打開,和向張肥道聲謝,隨之跨上坐騎,馬不停蹄的消失在夜幕中。
開門放走了和,張肥越想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他命人關好城門,快步去往城主府,求見程大雷。
在書房內,見到了正處理瑣碎事物的程大雷。
“大當家,剛才有件事,我也不知是不是辦錯了?”
“喔,什麽事呐?”
“今夜大當家命我守東門,就在剛才,和大人忽然要出城,屬下便放他走了。”
“走了?”程大雷頓了頓,擺擺手道:“走了便走了吧,你總不能連和大人都留下。”
“話是這麽說,屬下也沒攔。
只不過……”張肥想了想道:“和大人說有急事要回朔方城,可如果說是回朔方城,該走西門或者是北門,但和大人卻走了東門,背道而馳,大當家你說這件事是不是有古怪?” 程大雷放下手中的書卷,抬起頭問:“依你看,會有什麽古怪?”
“屬下不敢講。”
“但說無妨?”
張肥這才開口,道:“屬下與和大人交際不深,對於他的為人也說不好,但對其才學是極其佩服的。只不過,只不過……屬下還是說不好。”
張肥是粗中有細,否則也不能成為一軍之帥。程大雷笑了笑,道:“三爺呐三爺,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樣,你走一趟朔方城,假若和大人已經回去了,你什麽也不要說,就說是找關二爺有事。”
張肥點點頭,道:“假若是沒回去呢?”
“那就有勞三爺,點一隊人馬去追回和大人。”
“是,可如果追上了,和大人不願回來,要不要……”張肥做出個抹脖子的手勢,眼神中暴露一絲狠意。
程大雷歎口氣,自己當真是對不住和呐。不僅自己信不過和,就連張肥等人,對和也是說殺便殺。
程大雷招招手,命他附耳過來,在其耳邊低語幾句。
張肥越聽眼睛睜得越大,最後已經如銅鈴仿佛,他詫異的看著程大雷,道:“大當家,當真要如此麽?”
程大雷點點頭, 道:“去做吧,早去早回。”
張肥答應一聲離去,連夜出城。
書房內的崔白玉眼睜睜瞧著這一幕,道:“和走了?”
程大雷點點頭,坐回到椅子上,道:“曲終人散,人走茶涼,他想要走我也是留不住啊。”
崔白玉皺眉想了想,道:“今夜,你忽令張肥守城門,應是算定他要從東門走。那就是有心放他離去,既然如此,又何必讓張肥去追?”
程大雷歪靠在椅背上,皺眉思索著,也不答崔白玉的話。
崔白玉想了想,道:“和無論去投誰家,以他在涼州的地位,都很難取得別人信任。你故意派張肥去追,當是演一場苦肉計給天下人看。讓天下人知道,你們之間已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閉目養神的程大雷忽地睜開眼睛,雙目炯炯盯著崔白玉。
“女人聰明可以,但是太透徹,往往是沒有好下場的。”
“如此說來,是我說對了。”
程大雷閉口不言,半晌之後才道:“兄弟一場,該是有個了斷,今夜過去,情分也就盡了。”
“不單情分盡了,怕他會恨你一世。無論如何,他對涼州多少是有些感情的,是你親手毀了這點情義。”
“人已經走了,還留著這點念想做什麽,當斷則斷。”
“依你看來,和離了涼州會去投哪一家?”
程大雷想了想,道:“除了江南,我也想不到他會往哪兒走。”